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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人販子回憶錄嗎?”祁悅瞪大了眼,故作松快的語氣也蓋不住她眼中泛起的殺意。
“寶寶哼着山小調”。
祁悅大概明白了那首歌謠的内涵。
狐狸倒吊,是心思狡黠之人自我犧牲奉獻。
烏雲乘着喜鵲巢,是悲憤承載希望,是自救以擺脫死局,是他們奮起反抗強求來的自由。
這首童謠,描述着行走在生死與童話間的小醜,蓄謀已久的陰謀。
血液橫飛,一下便染紅了對面的兒童滑梯。
“小六大人!”混亂中,小科技艱難檢測到主人的蹤迹,并在一座腐朽的瞭望塔下發現了他。
大牌潮衣早不複往日光彩,塵土伴着鮮血蓋住了名人光環,此刻他不過是個普通人。
白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還沒能從剛才那場大逃殺中解脫出來。
人會為他們的無知贖罪,現世報永遠站在“報仇”的金字塔頂端。
動物們聲嘶力竭地宣告着它們的勝利,變相控訴着罪惡和暴力,那并不會使勇士屈服沉淪。
那麼,從人的視角看,白秋又是如何以為的呢?
他滿臉複雜地看着遍地的殘肢肉沫。
過于血腥的場景總是叫人生理性作嘔。
他曾見過,在片場的鏡頭下,那一顆顆模仿跳動的心髒。
他曾感慨道具組做工逼真,現在才知道仿制品到底是假貨。
對講機那邊似乎有了些許動靜,或許是祁悅擔心他發來的慰藉——“白頂流,還活着嗎?”——個蛋。
“……你能别用這個讓人心理不适的稱呼嗎?”
“嗯?那我叫你什麼呢?”
那邊聽着心情好像還不錯。
白秋倒還真思索了片刻,半晌才像是做出極大的妥協和讓步般,再次摁下對講鍵:“小時候身體不好,爺爺特地給我取了個阿順的名字。”
六六大順,好名字。
祁悅不自覺揚起嘴角,事實上,她也這麼脫口而出了。
白秋真是沒忍住,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後氣不過也隻是窩囊地笑出了聲。
“知道你很滿意這個名字了。”調笑過,祁悅猛地正色,“接下來我告訴你的事情,你必須一字一句都記下,絕對不能有疏漏。”
說得像是能解他當下困局似的。
“說來聽聽。”
“我剛剛從未來時空裡找到園區公告,當年遊樂場閉園并不是因為動物的暴亂。”祁悅就站在大字報前,對比着手中半張地圖,試圖刻畫出當年的真相,“有不法分子在場所内安裝炸藥,屠宰遊戲隻是他們的擋箭牌。”
“所以,我該怎麼做?”
白秋不自覺咽了口唾沫,經營一家公司或許是他擅長,但這拯救世界的事情,他也就小時候幻想過。
“讓你扭轉戰局算是癡心妄想,但是借助這幾個棋子脫身應該不難。”祁悅正了正對講機,确保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清晰無誤,“聽着,鬼屋暗道通向地下一座安全屋,那是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報一下你的方位。”
“嘀”一聲過後,白秋迫不及待地向那頭發送過去:“摩天輪旁邊有個瞭望塔,再往左就是兒童樂園,我現在就在那。”
壞了。
祁悅皺眉看着重大事故後有幸留下一半的地圖。
這兒童樂園正好不在幸存名單一列。
或者說,從兒童樂園到摩天輪的一小段廣闊街道,都沒有任何反制手段可供采取。
“你目測跑到摩天輪後面的跳樓機,需要多久?”
“不到兩百米。”盡管祁悅在極力掩飾語氣中的慌張,白秋還是捕捉到了那抹猶疑。
祁悅下意識頹喪下去,但在意識到對面是自己搭檔時又重振旗鼓:“除非你能突破人體極限,在十秒内跑完兩百米,不然沒可能無傷通過。”
其實十秒一百米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報道上隻說炸彈從馬戲團開始引爆,平均十秒點燃一個,而這些喪心病狂的東西像是幹完這票就金盆洗手似的,竟在不足一千平的遊樂場大大小小安裝了兩百餘枚炸藥。
馬戲團與摩天輪不算遠,怕隻怕白秋根本撐不到那時候。
“我可以。”他咬牙,将生死緊緊攥在自己手中,“報方位吧。”
祁悅不敢多拖延,隻怕晚了就要擔上罪名,忙發布指令:“跟随落日方向,大概兩百米後,會路過跳樓機報名處。”
白秋根本沒有回複的心思和時間,馬戲團後門一聲如雷貫耳的爆破霎時吸引了所有狂暴動物的注意,它們紛紛将矛頭對準鬧事者,可不知誰誤觸了腳下一塊松軟,竟一腳栽進雷坑。
焦黑的屍身跌入肉泥裡,它們與敵人一起長眠于此。
M947回頭,鏡頭捕捉到白秋咬牙狂奔,有些失态,但無傷大雅。
“到達跳樓機後往右轉,上天橋轉入觀賞區,天橋設有三個炸彈,燃爆時間分别是三十分鐘、三十二分鐘和三十五分鐘。”
按理說時間應當是充沛的。
隻要人不會累的話。
但現在也由不得他累不累了。
近在咫尺的爆破聲與灼人的火焰催着他前進,祁悅遲遲收不到回信,卻也還在心中默數着他的行進方位。
“十三大人很相信小六大人?”
祁悅這才舍得從地圖中分出一絲注意力,眼中盛了些它看不懂的情感。
“或許,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