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清明節,大雨。
積雨雲壓在天空,窗簾縫隙裡露出了外面景色,雨幕密集,天光一片深灰色。
等天光大亮時,整座七盤山已經泡在青綠色的水汽裡,山路被雨水浸透,來往行人腳步匆匆。
難得能睡個飽覺,孟清如睡眼惺忪窩在被子裡突然想起昨天對周霖說的話,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慌忙洗漱換了身衣服下樓。
在樓梯口點開手機看時間,卻看見系統推送壁紙,兩顆艾草青團可可愛愛地挂在圖片上,右上角還寫着“四月春風醉,雨沐皆清明。”她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清明節。
拿着手機的指尖緊了緊,在猶豫還要不要下樓喊周霖出門。
想了想還是先下樓,剛下樓就看見大門開着半扇,原以為是昨天雨太大吹開了門,走近卻發現周霖拿着個蒲團坐在了走廊裡,綿密的雨絲還在空中飄着,周霖背靠着牆面肩膀蜷縮,一味地盯着院子被雨泡濕的庭院地面,看着十分落寞。
孟清如的腳步頓住,拖鞋蹭着瓷磚地沒出聲,她記得......周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四年,她也從沒有問過周霖關于親生父母的事情。
現在站他背後看,忽然驚覺這麼多年的清明節周霖從沒有和自己說過要祭拜父母,頓時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湧上心頭,直至喉嚨見,化作一聲歎息。
唉,
死心眼的小孩兒。
走到門口,倚靠在門框上,孟清如低頭望着周霖毛茸茸的腦袋瓜子,下意識摸了一把。
感覺到有人靠近,周霖輕輕轉頭,看到了一雙毛茸茸的拖鞋,感受到頭頂有隻手蓦然擡頭,意外撞進一雙意味不明的眼睛裡。
“姐姐?”周霖嗓音低沉帶着些許疑惑,
可落在孟清如耳朵裡,好似雨天路邊的流浪狗顫着身子靠近路人,企圖有個好心人能收留自己。
孟清如問他,“你坐在這幹什麼?”
“剛和家裡人打了個電話。”
這話聽在孟清如耳朵裡以為周霖在和自己的姑姑姑父打了通電話,仔細想想倒也合理,他們還在錄節目,也許是感謝長輩掃墓祭祖。
想了想,還是說,“走吧,不是說好今天請你吃飯嗎?”
周霖找導演借了輛面包車,和孟清如去鎮上,山路狹窄隻能允許一輛車開過去,一路上遇見不少開車上山祭祖的人,操着一口徽城方言讓周霖他們讓路先行
看着窗外倒退的綠色,目光總是不經意地瞥向駕駛位的周霖,他側着臉神色專注開車,看不出什麼異常,孟清如在心中有了新的考量。
平常到鎮上十公裡的路,走走停停居然開了半個多小時。
“走吧,再晚不一定有位置了。”孟清如扯了扯自己的毛衣裙,走進鎮上的小飯館。
點了幾個菜,孟清如把菜單推過去,“你看看還想吃什麼?”
一次性塑料杯裡還在冒着熱氣,孟清如見周霖吃得差不多時,打了聲招呼,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回來,”拿着桌上的車鑰匙轉身出了門。
走在鎮上,幾乎每個商販家門口都擺着黃紙錢和香,家裡老人健全,孟清如也不知道該買什麼,幹脆掏出手機,全都買了一些。
抱着一大袋子東西,艱難塞進面包車的後背箱,孟清如這才坦然自若的回到小飯館,喊周霖回去。
返程的面包車颠簸在山路上,後備箱的塑料袋被颠的嘩嘩作響,孟清如開始沒話找話,
“你今年清明托家裡人祭祖掃墓了嗎?”
“......沒有。”
“那你......”眼看着看到三岔路口,指揮着周霖,“先不回去,走這邊”
繞着條新路,新路還是條土路,坑窪不平的路面上還有積水,尋到塊空地,孟清如眼尖的讓周霖停下,而後自己繞到後備箱,拎出來個大袋子。
“我不知道你老家祭祖習慣,就随便買了。”
周霖在周圍找了塊土塊放在空地上,轉身看着孟清如。
“還得畫個圈,”孟清如照着小綠書的帖子,找了個樹枝在土塊周圍畫了個圈,圓圈歪歪扭扭地,留了到缺口。
孟清如拿着打火機點香,香被點燃的頃刻,香頭冒起紅光,青煙如縷飄在空中,飛向遠處山巒,
孟清如将點好的香遞給他“你插上吧。”
“老闆說要親人燒才能收到,你就自己來吧。”孟清如細心的把成捆的黃紙錢一張張抖落開,遞給周霖,火光映亮他的臉,睫毛在眼下輕顫。
孟清如看着周霖蹲在火光前的身影,又突然覺得自己把一個瘦弱小孩帶到成年,真挺像那麼回事的,于是忍不住地在心裡說,
【叔叔阿姨你們看,周霖現在特别有出息。】
風吹起,火光和煙都換了個方向,朝着孟清如的方向飄,熏得她頓時睜不開眼,眼淚哇啦啦地往下流。
“姐姐沒事吧?”周霖遞出了紙巾。
“我、咳咳、沒、沒事。”孟清如整張臉都沾上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