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出了院。
安思渝出院那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回了家,推開門。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可熟悉間卻又感到無端的陌生感在肆意蔓延,如洶湧的潮水般将她吞沒。
曾經,他們一起坐在沙發上規劃未來;曾經,他們一起躺在陽台上仰望星空。曾經,他們一起相擁着耳鬓厮磨、交換呼吸。
曾經,曾經……
可這一切,又是何時開始有了裂痕,何時開始改變的呢?
安思渝已有好久沒見過裴寂了。
但她這次回來,也并沒有與他相見叙舊的想法。
她想,她是恨他的。
隻要看到他,她就會想起他曾經那些所謂的山盟海誓,她就會想到她那在腹中還未完全成形的孩子。
那麼多天以來,她一直躲着他,不願見他。
深吸一口氣,安思渝走了進去。
聽到聲響,在廚房裡正洗着菜的裴寂走了出來。
看到安思渝的身影,裴寂驚愕地愣在原地。他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
“出院了?”他開口詢問,聲音抑制不住了顫抖。
簡單的一句,卻按捺不住他的欣喜和關切。
安思渝靜靜地望着他,沒有接話。
“思渝,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好嗎?”他懇求道,“你别走。”
“随便。”
安思渝冰冷的回答并沒有打擊到裴寂的欣喜,他熱情地說道:“你去沙發上看會電視,或者回房間休息一下。等我做好去叫你,或者你起床再吃,好嗎?”
星星走了過來,挨着安思渝的腳,發出輕輕的叫喚聲。
“這些天,你不在家,星星特别想你。”裴寂望着星星,說道。
星星不滿地喵喵叫了起來,抗議着——明明你比我還想,你怎麼不說你自己。
安神渝沉默着,抱起星星朝卧室裡走了進去。
裴寂愣了愣,而後強制壓抑下胸口的顫抖,轉身走回廚房,從冰箱裡取出她喜歡的食物。
—
飯桌上,兩人對立而坐。
裴寂殷勤地幫安思渝勺着湯,跟她說,雞湯補身。
他殷勤地幫她剝着她最喜歡吃的蝦,放進她的碗裡。
他自己一開始隻煮了一人份的飯,所以此時他面前的碗裡隻有一碗清淡的挂面。
“思渝……”裴寂繼續絮絮叨叨着。
“裴寂,”安思渝打斷了他,深吸一口氣,吐出:“我們離婚吧。”
安思渝的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讓他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半晌,他才喃喃道:“思渝……我們……冷靜一下,我們冷靜一下好嗎?”
安思渝擡起頭來望着他,冷冰冰的眼眸裡泛上怒意:“我還不夠冷靜嗎?”
裴寂垂眼盯着手上的剝了一半的蝦,默默道:“我們不會離婚的。”
“你何必呢?”安思渝冷笑。
“我愛你。”時至今日,他終于肯将這份愛說出。
窗外蟬鳴聒噪,屋裡一片冷寂。
淚,無聲地從安思渝的臉上滑落。
愛是那麼昂貴的奢侈品嗎?為何事到如今才告訴她這個答案?
“那方媛呢?”她仰起頭來望他,無力地質問。
“我不知道那天為什麼會是那樣。”
裴寂頹然地走了過來,而後下一秒“撲通”一聲重重地跪倒在她的腳邊,抱緊她的腰身。
滾燙的淚水從他的臉上滑落,他的語氣絕望而悲戚:“思渝,對不起,對不起……”
是命運,将他們綁緊。是命運,推他們走到如今這般境地的。
安思渝坐在椅子上,仰頭流着淚望着天花闆,無聲地控訴着上天的不公。
—
裴寂回學校上課了,安思渝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
她走進書房,想整理一下自己手寫的新小說的草稿。
幾米長的書架上,有很多的書。
最左側的書架上,還有一盆綠油油的綠蘿垂下。生機勃勃的樣子,極富生命力。
安思渝被吸引到,走了過去,拿起一張葉片,細細研究起這葉片的脈絡。
撫摸上葉片,是油潤潤的感覺。
片刻後,她将葉片放下。
突然間,她瞥見了一大片綠蘿葉的背後,藏着一本有些陳舊的書。
——那是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十分驚喜地,安思渝将書拿出,細細翻閱了起來。
“我絕不承認兩顆真心的結合會有任何障礙;
愛算不得真愛,
若是一看見人家改變便轉舵,
或者一看見人家轉彎便離開……”
再翻兩頁——
“我怎麼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