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嶼落睜開眼,忍了滿眼的淚水滾落。這熊孩子,咋這麼命苦。把祖師爺福報讓給你吧,反正我也一把年紀了。
第二天一早,老李起床收拾,想熱燒餅,發現有人已經弄好了,山無州摘來野荠菜炒了一盤。老李懷着年輕人還會做飯的震撼,去喊老風起床。
吃過飯要去砍柴,風嶼落打了一晚上草稿,開朗似的說這裡挺無聊的,左右他也不會出事,讓山無州自己去玩。
有些話沒好說,最好走得遠遠的,再也别回來。
年輕人就該暢遊天下,這眼裡心中裝了宇宙蒼穹,那很多小事,就看開了。
風嶼落做好了來回推辭三次的準備,盤算着反正失憶了,到時可以拿出祖師爺的威嚴來。
他最近缺德太多,有些遭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必然被掀老底。
山無州:“好。”
風嶼落險些屁股一歪摔地上,含恨吃菜,算計人心這事太難,他根本猜不到對方在想什麼。
山無州默默吃飯,餅熱得正好,幹燥又軟和,綿密味道融入腹中,升騰一股暖意,化去悲傷,也會勾出貪念。
旁邊風嶼落一筷子荠菜,一口鹹粥,對他手藝很滿意。山無州收回目光,心想,得快點走了。
借口昨天那隻妖邪還沒有抓到,飯後,山無州就離開了。
紫書城,幻月閣。
六層樓,有四層站滿了人,大堂更是座無虛席,一片嘈雜。
小厮們不時應着客人要求說“來了!”,但其實顧不上所有人,急匆匆端着茶水點心路過,腳不沾地又趕到下一個客人那。
好在今天大家心裡有更期待的事,沒在意這點細枝末節。
竊竊私語,難耐激動,坐下又起身,像凳子着了火,急得滿頭大汗。
隻因登台演繹的琴師,是乾悠悠。
少年天才,妙手撫琴,原來每月初三上台表演。這個月是他二十歲生辰,也為慶祝他登台三年,準備了十四首新曲子,連奏七天,可謂紫書城一大盛事。
其實這已經是第四天了,依然火爆異常,外面還有更多人沒能擠進來,隻能等明天後天。
可是今天似乎有點意外,客人等了一會,乾悠悠還沒登場,人群焦躁起來,急得探頭探腦,嘀咕怎麼回事。
小二康小樂左手食案右手茶壺,擠過人群,慌得念叨“小心小心”“别撞别撞”,前方出現被幾個随從護着的人,面孔威嚴,衣服貴重,康小樂心裡一慌,忽而踩中果皮。
側身想躲,誰知右方站着抱孩子的婦人。
身體已然前傾掰不回來了,盤子還好,點心瓜子,可茶壺裡是熱水,不是剛燒開的,潑在人身上也會燙傷的。
康小樂心死地想要把壺嘴對着自己,千鈞一發之際,他沒有這本事。
他絕望了!對不起!
閉眼後,胳膊被強有力的手拉住,他被外力掰直了,瓜子點心沒撒,茶壺也沒倒。
康小樂茫然睜開眼,婦人抱緊孩子正驚恐望着他。
不敢多看那個面孔威嚴的人,那随從過來教訓了:“眼睛長腳底闆上了,路都走不好,要腿有什麼用。”
康小樂低頭不敢吭聲。
幻月閣老闆擠了半天終于擠過來,和那面孔威嚴的人耳語了什麼,隻聽到冷哼,一行人往外面出去了。
回魂再看,是一個年輕公子救了他。
饒是在幻月閣見多了鐘靈毓秀,還是被公子的仙氣驚了一瞬。
他呆呆望着,直到冷淡的眸子轉過來,不禁打了個冷顫,低聲說謝謝,把東西送到客人桌上,回來撿了果皮回後廚。
再端食案出來,看到那個公子讓出自己的座位,給婦人坐下,自己站到旁邊。
沒有多言,四處觀望,目光依然是淡淡的,康小樂卻覺得他不是在等琴師乾悠悠登場,而是在尋找什麼。
兩人視線對上,康小樂忍不住緊張,忙去給客人倒茶了。
山無州收回目光,縱然修行已久,時間長了,也被周圍嘈雜影響,微微皺眉。
那婦人覺得自己給他添麻煩了,忙起身說她站着就行,颠了下哭鬧的孩子,十分不好意思。
山無州不大會安慰人,想起祖師爺,按照風嶼落會怎麼做的樣子,擺手讓她坐下。
“聽說琴師彈奏的曲子猶如天籁,這樣好聽,當然要聽聽看。”
這句話已經讓山無州盡力了,還想再說什麼,絞盡腦汁,那婦人很感激地笑了下,拿出糖果,一顆給他,一顆慢慢喂孩子,很快不哭鬧了。
大堂蓦地安靜下來。
紅紗幔垂下,衆人小聲驚呼,上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