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針還是太早了,那一陣刺痛後,人都暈了一瞬,醒來身體千斤重,四肢拖着腦袋砸到地上,身下是冰涼淤泥。
風嶼落眼睛睜不開。緊接着數道門窗齊開,仿佛有車轱辘碾過石闆路,各種聲音交雜一起,如泥灌耳,根本躲不開,像是把早市搬進來了。
山無州看風嶼落恨不得拿泥巴塞住耳朵,趕緊拉起他,施加靈力抗衡。
淤泥幻象退去,風嶼落好受了些,勉強睜開眼,看向周圍。
就他們兩個,其他進來的人不在這。
山無州揮袖點燈。
這裡的房間布置了很多樂器,鑼,鼓,镈,缶,編鐘,笛子,琵琶,筝……五花八門,外面隐約可見九曲回廊。
風嶼落趕緊說出去看看其他人在哪。
回廊上挂着一連串風铎,玉石相碰,清脆悅耳,但萬千玉石胡亂相碰,就有些吵鬧了。
風嶼落腦袋疼,跑着跑着,感覺身後有東西追過來,數次回頭,什麼都沒有。
山無州也回頭看,問怎麼了。
是聲音,那無處不在的雜聲忽而集中在身後,形成一股力量推着兩人往前跑。
風嶼落甚至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跑到中途,蓦地,有人在耳邊嬉笑,雜聲消失,沒能細想,一雙巨大的冰涼的手貼在他背上,狠狠往前一推。
唢呐銅鑼聲驟起,兩人被推進一片林場。
鬼火森森,墓碑林立,滿地枯葉。
四面陸續被推進來八九個人,同樣捂着耳朵面露驚恐。
其中幾個風嶼落印象深刻。
他盯了很多人,這個四旬漢子,推了他媳婦還瞪了她;那個婦人,嫌惡地罵了旁邊人;那個誰,好像偷偷摸别人,被康小樂隔開了。
哀嚎。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不是在幻月閣嗎,為什麼會來這裡啊?”
“頭疼!我要回家!”
“……”
突然喉嚨似乎被掐住,那些人使勁抓脖子想抓開那無形東西,瞪着眼眶說不出話來。
唢呐停,但更多亂七八糟的聲音來了,嗡鳴嘈雜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是什麼!
要防止被掐死,就沒手捂耳朵,幾個人很快被聲音摧殘到七竅流血。
風嶼落也沒好到哪裡去,耳朵生疼,隐有熱血流出,脖頸出現一道紅痕。
隻有山無州修為高深暫時無礙,他施法散出靈力,想要幫别人阻擋,但這是别人造出來的遊念幻境,外來者再強也要被削弱五分。
故而其他人依然痛苦異常,樹影搖晃,有人實在受不了了,沖破喉嚨桎梏發出瀕死慘叫,下一刻,被拖入地中,消失處升起了新墓碑。
碑面無字,泣血為銘。
風嶼落吃驚,那些失蹤的二十六人,在地下麼?
山無州當即揮手掃開枯葉,打去靈火,地面亮起,隐約看到地下有人影攢動,扭曲着互相厮殺。
還有四個人看了,吓得鬼哭狼嚎,可是沒辦法,嘈雜聲将這些人逼痛,腿腳陷地三寸。
風嶼落擡頭看天,大喊:“乾悠悠!”
“乾悠悠,我知道是你,快出來,你抓這些人,是因為他們和乾大強一樣,打罵侮辱别人,所以抓過來懲戒。你目的已經達到,十二天了,懲罰夠了,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妖邪元寶侵蝕占據靈魂的。”
山無州疑惑:“師祖?這次幻境原主是乾悠悠?咱們不是一直懷疑康小樂嗎?”
當時推測,如果乾悠悠是原主,他沒必要用那種方式殺乾大強。怎麼又變了?
兩人注意到嘈雜聲小很多,另外四人勉強撐住,可以捂着耳朵了,神情恍惚。
風嶼落喘口氣:“你看這次幻境的特點,吵,乾悠悠聽不見,剛進來的房間還有樂器,所以是他。”
山無州更加疑惑:“是嗎?那乾大強就是康小樂殺的?”
風嶼落點頭:“沒錯,當時人山人海,衆人都關注台上的琴師乾悠悠,康小樂一時不在,未必有人注意到,如果他早些時候離開去郊外,殺了乾大強,趕回來換衣服洗漱清理,再混入人群打雜,一切神不知鬼不覺。我觀察到那天他的臉紅紅的,本來以為是夏天熱的,現在想來,可能剛搓過臉。”
山無州點頭思索:“那康小樂房裡的曲譜,隻是學彈琴嗎?”
風嶼落:“他和乾悠悠關系好,有機會學琴也正常,我以為很多曲子是他收錢作的,但那些曲譜筆迹是乾悠悠的,所以他隻是學習罷了。”
頓了頓又道:“當然他确實為你寫了一首,很好聽。”
山無州點頭,目光不明。
風嶼落:“乾悠悠,乾大強已經死了,這些人你也罰了,可還有什麼心事未了?”
一聲輕笑。
兩人怔住。
霧氣彌漫,随着枯葉被踩碎,從中走出一個人,腳步輕盈,抱臂站定,顯露出與往日不同的氣勢,用一種難言的目光看過來。
風嶼落:“……”
山無州歎息,對祖師爺有非凡念頭,導緻自己回回信了他的鬼話。真是色令智昏。
“這就是風山祖師爺查了幾天得來的結果嗎?”
康小樂嘴角壓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