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地一聲,斷裂的箭矢斜飛出去,深深釘入右側的樹幹,箭尾猶在顫抖。
衆人皆是一愣。
薛珩順着箭矢的來處望去,隻見一道瘦削的身影立于高坡之上,逆着日光看不清面容,唯有手中的長弓泛着冷硬的烏光。
那人放下弓,身影又默默隐入了林中,隻餘簌簌的風聲。
“還愣着幹什麼?!人都要跑遠了!不追上去等着回來人頭落地麼!”
懷中少女的氣息越發微弱,薛珩能明顯感受到她後腦的血已經漸漸凝結,可她的嘴唇卻泛着不正常的蒼白。
雙拳難敵四手,更不要說他要面對的是那麼多死士,薛珩生平第一次後悔,早知道她真的在這裡,就應該把鄭霭他們都叫上,現在也不會這麼捉襟見肘了。
話雖如此,但他腳步未停,手中劍鋒如電,寒光閃爍間向她們飛來的箭矢紛紛斷裂落地。
“咳!”
薛珩的喉間瞬間湧上一股腥甜,呼吸如同刀割,他的腳步踉跄,但雙手卻将人抱得更緊了。
糟了!
當時在義莊的時候那人說不能輕易動用内力,他今日為了快些找到她已經耗費了不少,更不用說剛剛和這些烏合之衆搏殺,若不是眼下氣血翻湧,内力逐漸凝滞,他恐怕都要忘記自己身上中了那名叫“枯榮”的毒!
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一劍貫穿偷襲者的脖頸,鮮血瞬間噴濺在他蒼白的臉上,溫熱黏膩。
薛珩咬牙,忍着發作的越來越厲害的毒性,将陳湘行死死禁锢在自己懷中,拖着沉重的雙腿往山腳下拼命地跑。
他拖抱着懷裡的姑娘,眼前一片模糊,隻能看到那一片又一片的新綠不斷地在他面前閃爍,而這抹相似的綠色他似乎在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也曾見過。
那抹輕柔的綠就那樣抱着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燃着大火的梁柱倒了下來——
他被推了出去!
“薛……珩……”
陳湘行略微擡了一下眼皮。
“我會死嗎?”她吃力又小聲地問道。
少女輕柔的嗓音在這一瞬間似乎與多年前的稚子重合,隻是如今他變成了那個來回答問題的人。
不會的。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隻能眼睜睜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了!
跑快點。
再快一點!
不知道他跑了多久,跑到薛珩的内力散盡,終于撐不住的時候,他的雙膝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别的辦法,他隻能勉力将劍尖插入泥土來穩住自己。
陳湘行軟軟地倚靠在他的懷裡,氣息微弱得快要察覺不到了。
她不能死。
後面的人眼看追得越來越近,薛珩死死地抱緊了懷中的少女,幾乎整個人将她覆蓋住了一般。
模糊間薛珩看到一道靛青的身影持劍從遠處奔來。
是……誰?
眨眼的功夫,那人就已經掠至他們跟前。
來人的目光在薛珩和陳湘行身上一掃,神色驟變:“芃芃!”
薛珩扯了扯嘴角,想說什麼,卻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眼前一黑後徹底脫力倒下。
索性羅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後同時将陳湘行接了過去。
他的臉色陰沉如水,目光在薛珩臉上掃了又掃,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救他,可當他目光掠過薛珩耳邊那串紅珠子串成的耳墜時,嘴唇微動,最後還是咬牙帶着兩人一起往自己熟悉的地方疾掠而去。
他被追殺了快要大半輩子,别的不說,至少輕功還是不錯的,幾個起落間就将人甩了個幹淨。
薛珩本來暈暈乎乎的,可看到越來越眼熟的路後整個人瞬間清醒了。
眼前人帶他們走的是回春堂的後院,藥圃裡坐着個打扇子的中年人,旁邊的田畦裡蹲着一個八九歲的小童。
薛珩對他還有點印象,叫什麼澤蘭,先前給陳姑娘家裡送過藥,似乎還是她的師弟......
章見青本來還挺悠閑地在教徒兒認藥,結果一股極其濃重的血腥味瞬間飄進了他的鼻腔間,驚得他下意識地擡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兩個鮮血泊泊的人被自己那損友提着,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還以為他這是什麼殺人滅口的第一現場,結果章見青定睛一看,帶來的兩個倒黴蛋他都認識!
“快快快!澤蘭,快去拿藥!”章見青一邊推身旁被吓得眼淚汪汪的小徒弟,一邊從藤椅上跳下來接過羅隐懷裡的陳湘行,心疼極了,回頭就罵羅隐,“你他爹的帶着他倆去幹嘛了?這丫頭的腦袋都開瓢了!”
“别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羅隐眉頭皺得死緊,架着快要失去意識的薛珩丢到床上,“算了,這事也怪我,當時沒注意後面還跟了人,把人帶到了莊子上,這才叫他們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