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珀趕緊瞧了一眼主菜——
果不其然,是炖得稀爛的鳗魚。
默西塞德郡西臨愛爾蘭海,捕漁業極為發達,威爾遜家的餐桌上常年都有魚。
可惜,瑪利亞太太的廚藝實在難以恭維。對于安珀這種擁有敏銳五感的人來說,更加是一種折磨。
鳗魚要是知曉會被炖煮成這般模樣,恐怕也會覺得自己白白犧牲了吧,安珀在心裡吐槽道。
一切準備妥當,瑪利亞太太便打算去喊丈夫下樓用餐。
“難得有機會去集市,媽媽難道不想買點什麼嗎?”伊麗莎白佯裝不經意地繼續着方才的話題。
若到了此刻,瑪利亞太太還聽不出大女兒的弦外之音,那她也枉為五個孩子的母親了。
“你又在盤算些什麼,伊麗莎白?”瑪利亞太太一臉無奈,眼中卻滿是寵溺。
伊麗莎白見計謀被戳穿,調皮地聳了聳肩:“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好吧,其實我是想問……您能再給我五鎊買一條新裙子當作聖誕禮物嗎?”
“什麼?五鎊?什麼樣的裙子如此昂貴?”瑪利亞太太忍不住驚呼出聲。
剛從廚房走進餐廳的雙胞胎,聽聞此言,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
瑪利亞太太面露難色,卻隻是委婉勸道:“我的意思是,這當然不行。上個月你已經提前支取了你的聖誕禮物,剩下的錢我還打算給科琳、安珀、小艾米和小貝拉準備些禮物呢。”
“可是媽媽,我真的非常需要這條裙子!”伊麗莎白仍不肯輕易放棄。
“聽着,伊麗莎白,你的妹妹們同樣也需要聖誕禮物。”瑪利亞太太再次駁回了大女兒的請求。
“但事情總歸有輕重緩急,不是嗎?”伊麗莎白站起身,親昵地攀在瑪利亞太太的肩膀上撒嬌——這是她慣用的小伎倆。
雙胞胎中的姐姐艾米麗見狀,忍不住扶額。
眼見瑪利亞太太軟硬不吃,伊麗莎白這才緩緩道出自己的目的:“理查德先生從學校回來了,他約我參加聖誕舞會,可我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
瑪利亞太太先是驚訝,随即轉為欣喜:“理查德先生?赫伯夫人的獨子?難道他對你……”
伊麗莎白垂着頭輕聲應是,臉上浮現出獨屬少女的羞澀。
要知道理查德先生可是赫伯莊園唯一的繼承人,不但有錢,長得還十分帥氣,是小鎮上所有女孩夢寐以求的金龜婿。
在聖誕舞會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卻獨獨約了自己……
想到這兒,伊麗莎白的呼吸都不由加重了幾分,她忍不住幻想起自己成為赫伯莊園女主人後的生活。
伊麗莎白一臉鄭重地開口:“媽媽,這可是我改變命運的絕佳機會!”
伊麗莎白的話并非無的放矢。
戈恩小鎮上下僅有兩千人口,其中大多還是佃戶,自然沒有所謂的“社交季”。赫伯夫人舉辦的晚宴,便是平民女孩所能接觸到的最高等級的社交場合,說白了就和相親宴會差不多。
新年一過,自己就滿十七歲了,到了相看的年紀。母親是個一心撲在柴米油鹽上的家庭主婦,生活除了生養孩子、伺候家人,再無其他社交。平日裡最寵她的父親,也從不為她的終身大事操心,仿佛這事與他毫無關系。
這讓伊麗莎白十分郁悶。
她清楚,以自己的出身,大概率會嫁給像父親一樣的小職員,婚後生養一堆孩子,像母親那樣操持家務,一家人擠在一座小房子裡,吵吵鬧鬧地過完一輩子。
如果自己非常平庸倒也罷了,偏偏生得如此貌美。
她絕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絕不!
伊麗莎白眼裡的野心一閃而過。
她明白,自己若再不主動,終身大事恐怕就真被耽誤了。
所以,每逢理查德放假回家,她都會絞盡腦汁和他搭讪。
最終成功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伊麗莎白的話仿佛一道光,瞬間點醒了瑪利亞太太,她對此深表贊同。可兩家過于懸殊的家境,又讓她猶豫不決。
“媽媽,那我們的聖誕禮物怎麼辦?”眼見瑪利亞太太有些動搖,艾米麗搶先一步打斷了她,還偷偷向妹妹使了個眼色。
雙胞胎之間的默契讓貝拉心領神會,她立馬可憐巴巴地看向母親,滿心希望她千萬别同意這麼無理的請求。
“這是為了成功所付出的必需支出!”伊麗莎白沒好氣地說:“媽媽,您可一定要幫幫我!我絕對不能在那天出醜!”
尖銳的争執聲成功吸引了安珀的注意,她的注意力從那令人難以下咽的炖鳗魚上轉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