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門口,一個打扮輕佻明豔的女子正悠閑地曬着太陽,看樣子應該是老闆娘。她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歐羅巴大漢。大漢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虎視眈眈地盯着安珀,眼神中充滿警惕。
就在老闆娘準備開口驅趕之前,安珀飛速地朝酒館裡面瞥了一眼。
這家酒館規模不大,空間狹窄昏暗,大白天也開着門營業。
酒館内彌漫着一股混合着酒精和煙草的味道,隐約還能看見幾個醉漢趴在吧台上,其中并沒有她剛剛看到的那個身影。
“安珀,你跑哪去了?”莉莉氣喘籲籲地追了上來。
小鎮就這麼大,她顯然也不是怕安珀丢了。隻是羅拉太太為了防止傭人們利用上班時間偷溜出去玩,給所有負責采購的人設定了兩小時的外出時間,一旦超時,就會面臨責罰。
這年頭又沒有手表手機,無法估摸準确的時間,外出的采購人員隻能抓緊速度幹活。
“不好意思,我挑花眼了,不知不覺就走到這了。你看我買了什麼——”
安珀一邊說着,一邊展示手中的食材。她去追人不假,路上看見需要的食材順手就買了,所以并沒有耽誤多少事。
“行了,咱們趕緊回去吧。”生怕莉莉追究她中途開小差的事情,安珀趕緊拉着她就要走。
可剛剛還滿臉急切的莉莉,此刻卻忸怩起來,她微微低下頭,聲音帶着一絲羞澀:“安珀,那個……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要不,去教堂看看?”
“教堂?”安珀下意識地反問。
莉莉誤以為她擔心耽誤時間,急忙擺了擺手,語速飛快地解釋道:“沒事的!我算過了,來集市花了五分鐘,走回去要八分鐘,買東西加上你走失的時間是半小時,我們有充足的時間逛一圈。我現在可是能精準把控采購時間了。”
安珀看了一眼日頭,心中默默盤算起來。赫伯家的晚餐時間是下午六點,現在差不多才兩點左右,這麼個小鎮,花半小時一來一回怎麼也夠了。剛巧她對這個古典小鎮也很感興趣,趁機逛一逛也行。
*
兩人回到市中心的廣場。
剛剛還莊嚴肅穆的教堂門前,此刻聚集了無數衣衫褴褛的貧民,将入口圍得水洩不通。
“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人?”安珀眉頭緊皺,臉上滿是疑惑。
當一位牧師打扮的老年人捧着裝滿食物的籃子現身,人群瞬間像炸開的鍋——
男人們瞪着猩紅的雙眼,不顧一切地往前沖。人群被推搡着向前湧,不斷有人被撞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卻很快又被其他人踩過。女人和孩子們尖聲叫着試圖從混亂的縫隙中擠進去,瘦弱的身體在人潮中左搖右晃,懷裡還緊緊護着更年幼的孩子。孩子們吓得哇哇大哭,聲音被嘈雜的人聲淹沒。尖叫聲此起彼伏,廣場上一度極其混亂。
深受華夏教育的熏陶,安珀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混亂無序的情況極易引發踩踏事件,為了生命安全考慮,她趕忙緊緊拉住莉莉,把人帶離了危險區域。
莉莉對此卻習以為常,在喧鬧的人堆旁,她不得不提高嗓音為安珀解釋:“愛德華牧師每年聖誕前一周,都會分發食物給這些可憐人,你之前一定不知道吧。”
說着,莉莉還偷偷打量安珀。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來做女傭,但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和做慣粗活的自己截然不同。從看見安珀的第一眼起,她就在心裡默默把兩人劃分到了不同的階級。
這是安珀第一次接觸這個時代的底層人民。
這個号稱“日不落帝國”的龐大國度,正拖着腐朽的身軀逐漸老去。它沒有後人想象的那般偉大與輝煌,強盛的表面下,也有數不盡的窮苦百姓在困頓中掙紮。他們的人生正在陷入無盡的沼澤,任由身軀被時代一點點吞噬。
貧窮、饑餓、絕望、麻木……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财富與特權永遠隻青睐一小部分人。
安珀内心五味雜陳,本以為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夠倒黴了,現在看起來,似乎又有些幸運。
她深知僅靠愛德華牧師每年一次的施舍,根本無法真正改變窮人的命運。隻有建立完善的社會福利體系,普及義務教育,才能從根本上改善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畢竟在遙遠的21世紀,依舊還有很多人在溫飽線上掙紮呢。
莉莉神色黯然,聲音裡透着一絲悲涼:“要是不去赫伯夫人家做工,恐怕此刻我也在這群人裡。”
這是安珀第一次聽莉莉提起自己的出身。想來這麼小的年紀就出來打工,家裡肯定不富裕。她做不到感同身受,隻能拍拍莉莉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時,前方的兒童們爆發出一陣歡呼。
安珀這才注意到,牧師身後跟着一位青年。
青年長得非常搶眼,完全不輸上個世紀幾位大名鼎鼎的英倫童星,安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對方身形修長,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咖色粗花呢外套,雪白的襯衣領口格外醒目。深棕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泛着光澤,柔順地搭在寬闊的額頭上。幽藍的雙眸澄澈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揚,有種慈悲又淡泊的疏離感。
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喧嚣的人群就淪為了默片裡的背景闆。
告子說:“食色,性也。”
這是安珀穿越以來,看見的第一個帥哥,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