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撕雞擱久了,蘸料變成了果凍質地,接觸到溫熱的口腔那一瞬,又重新化為雞汁,而軟嫩的雞肉幾乎無需咀嚼便能滑入喉間,蔥香蒜香油香融合,那獨特的風味讓她忍不住又叉起第二塊:“這是什麼?似乎不是莫莉太太的手藝。”
羅拉太太替她解惑:“這是另一位廚娘做的,叫蔥油手撕雞。”
赫伯夫人心底微微驚訝,面上卻未表現出半分,她當然知道家裡沒有什麼另一位廚娘。雖然不知道羅拉在唱哪出,但她相信自己忠實的仆人,決定先靜觀其變。
格雷小姐興緻盎然,她迫不及待地揭開了另一個盤子,見裡面盛了一盤鋪滿雪花奶酪碎的土豆片,也并不覺得掃興。
沒有家庭教師在身旁,她也沒了顧忌,不再管什麼貴族禮儀,直接上手拿了一塊送入口中。
這一嘗更是不得了,先前吃過的炖土豆烤土豆全白吃了。
這裡的土豆餅焦脆而鹹鮮,仿佛有肉味,混合着濃郁的奶香也不膩,後勁是辣的,湧上鼻腔的瞬間,感覺鼻涕眼淚都要一起出來了。
可哪怕如此,格雷小姐依然沒有停下食用的速度,反而越吃越上頭,越吃越上瘾。
她甚至想到,以前自己在劇院看歌舞劇的時候,就應該配上這個點心。
“姨媽,這道土豆也很特别呢。”格雷小姐眼眸亮晶晶的,言語中滿是驚喜。
見她用餐完全程的赫伯夫人與羅拉太太對視一眼,同時暗暗松了口氣。
赫伯夫人頓感如釋重負,笑容比之前還更真切了幾分:“你要是喜歡就多吃點。”
用餐結束以後,格雷小姐一臉餮足地擦拭着嘴角:“這真的太美味了,姨媽,我是否可以見一下這位廚娘。”
赫伯夫人正想支走她,聞言哪有不同意的:“當然,莊園就是你的家,你可以随意出入。”
待格雷小姐離開後,赫伯夫人迫不及待地将羅拉太太喚至書房。
“夫人,希望您别怪我自作主張。”羅拉太太神色略帶忐忑。
“怎麼會?你做得很好。對了,那位新廚娘究竟是誰?”赫伯夫人端起青瓷茶杯,輕抿一口。
“此人夫人也認識,就是安珀小姐。”
“安珀……”赫伯夫人口中細細咀嚼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就是那個做炙烤鳗魚的姑娘吧,可我怎麼記得她是伊麗莎白的……”
“正是如此。可是夫人,她真的……”羅拉太太話音未落,便被截斷。
“既然能做出格雷喜歡的菜肴,那便讓她重新回來做事吧。”赫伯夫人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些天為了格雷小姐挑剔的胃口,何止是家裡的傭人,就連赫伯夫人自己也是不勝其擾,能有人為她解決燃眉之急,她求之不得。
至于伊麗莎白的事情……本就是她做錯了事,一個底層的廚娘還能為了她姐姐翻了天不成?
*
安珀當然不想翻天,她隻想賺錢!
重新回到了之前面試的偏廳,與上次純緊張的心情不同,這回安珀還多了一絲忐忑。
索性羅拉太太并沒有為難她的意思。
羅拉太太遞來一份帶有新鮮油墨香的聘用書,告訴她可以正式留在莊園做長期工了,以後專門負責格雷小姐的飲食,周薪是二十先令。
莫莉太太的周薪是三十先令,她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兩者工資自然不能相同,對此安珀已經很滿意了。
她一日三餐住宿都不需要花錢,衣服穿姐姐們剩下來的即可,日常也沒什麼需要花銷的地方,這樣算下來,短短半年就能存下二十鎊。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總能抓住任何機遇。”臨走前,羅拉太太這樣對安珀說道。
這話不帶有任何的貶義,反而帶有淡淡的贊許意味。
安珀明白羅拉太太是指自己搭上了格雷小姐這條大船,順帶敲打一下自己。
但她依然感激對方。
“再次感謝您的舉薦。”安珀朝她屈膝行禮。
羅拉太太沒有多言,揮了揮手讓她出去。
走出大門的時候,安珀感覺今日的陽光都比往日更燦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