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衣男子側着身,一身長袍拖在地上,披散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他身形颀長,強健的體魄在衣下依稀可見。
藍衣女子直立于他對面,怔怔看了他半晌,眼含水光。
“既然走了,還回來做什麼?”紅衣男子面若冰霜,語調冰冷。
“我已有了新歡,你不是親眼所見麼?卻還沒死心?世上怎會有你這般傻的人,我和她都睡在一起了,你卻還心存幻想麼?”他輕嗤一聲,露出一絲嘲笑。
他身量高她半頭,逆光站立,陰影罩在她肩頭,讓這聲嘲笑顯得更壓抑。
他繼續道:“言笙,你我不會有結果的,從前種種隻是一時興起,而你卻當了真。你知道我對一件東西不會依戀太久,對你也一樣。我累了,這一年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兩相忘卻,再見不識罷了。”
藍衣女子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氣,“憑什麼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一年的光景如此輕易就可以不作數了麼?”
“不愛了就是不愛了!”紅衣男子側過身去不再看她。
女子突然笑了,手中寒芒一閃,一柄劍直刺入自己心口。
“不愛了,那麼我死了你也不會心疼了吧?”
她幻想他動容,卻隻看見他神情比寒川還要冰冷,眼底竟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明白了,雙手抽.出沒過血肉的長劍,丢在他腳下。她轉過身去,穿過長廊,潛入夜色。
男子呆滞了片刻,目光跟随她的背影頓在那處。片刻之後,眼前突生混沌,手腳一軟,墜向地面。他蜷着身子,卧在冰涼的青磚上,止不住冷顫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爬起,走進殿中。他繞到正座後頭,不知按了什麼,一間密室便出現在眼前,他低頭走了進去。
不知踩過多少石階,狹長的暗道驟然開闊。
岩壁上嵌着一排燭台,火光将空間照得透亮,就連地面的青石闆都泛起深紅色的熒光。
不對,那不是熒光。仔細一看,那東西原是附着在青石闆上的,粘稠腥臭,竟是血液!他頭也不低,看也未看,似乎習以為常,踩着血液便往更深處走去。
沒多久,他停了下來。密室到這裡便沒了路,空間比上之前又開闊許多,足有兩座大殿的高深,宛若一個巨大洞廳。
岩壁上的燭火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亮了。他站的位置位于空間的正中心,腳邊是一個一丈見方的池子。他蹲下身來,伸手在池子裡攪了攪,連帶着那紅色液體抽出手來。似有些嫌惡,他甩了甩手,那紅色液體便滑落得幹幹淨淨。
“事情辦得如何了?”
他的聲音回蕩在空間裡,明明四周都是岩壁,不見一人,卻有一個聲音在回應着他:“大人吩咐的事屬下皆已辦妥,現在便可開陣。”
那聲音剛落,一側的岩壁忽的閃爍着青光,接着便有一個人影從岩壁裡鑽了出來,正是那青衣男子。
紅衣男子點了點頭,沉聲道:“那便開始吧。”
青衣得令,轉身面向岩壁。隻見他雙手一揮,四面岩壁突生裂紋,接着便開始一片一片脫落,沒多久露出岩壁後的真容。那後面藏着的原是另一個巨大空間,比之腳下,又大了數倍有餘。而裡面藏着的卻是一眼看不完全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人頭,得有數百甚至上千!
“殺了吧。”紅衣人沒有半點遲疑。
青衣呆滞片刻,眉頭微皺,“大人可決定了?”
紅衣人淡淡道:“聽命便是,若真有什麼報應,這殺孽我一人承擔便是。”
青衣目光一沉,終于還是咬牙應下。他轉身面向岩壁裡林立的凡人,手一拂,身前的長劍便幻化成數百支指頭粗細的長針。他再結印,長針列成陣形,猶如密密麻麻的雨點,鋪開在他們面前。
青衣手再一指,那長針便如雨下,迅疾如電,每一支都對準一顆人頭,徑直擊去!
卻在長針離頭頂隻餘分毫距離之際,憑空出現一道劍陣,數百道長劍的虛影齊出,一一對應,将那長針全部擊斷。
“原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差點錯信了你的鬼話!”
長劍開道,花不殺一行穿風而至,眨眼殺到跟前,照着那兩個人影便是一劈。
青衣握回長劍,閃身上前迎擊。但畢竟出于慌亂,且有傷在身,花不殺和冷山月劈斬的力度又極大,于是三劍剛剛交鋒,青衣就被撞擊爆發的力量彈開了去,撞在地上,重傷不起。冷山月緊随而去,将他踩在腳下,阿契上前,以光芒化作繩索,一一将青衣人的手腳捆綁起來。
花不殺落在紅衣男子身前,手握栖谲,正面對峙。“城主連漪,你原來也是煉屍人!我還道你是身不由己,誤信了青衣說辭,以為有惡人附身,借你之手殺人,卻沒曾想你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手下殺孽無數!
殺了他們,你又要做什麼?填補被斬殺的屍體的空缺,繼續完成大陣麼?青衣說是鎮壓邪祟,可現在看來,那陣法必有問題!”
“你跟蹤我?”
連漪雙眼泛紅,眼眶裡血絲密布。他周身無端卷起烈烈寒風,襲向她身,顯是起了殺意。
“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我的大事,看來隻有将你殺了,我的計劃才能繼續!我不知你是誰,也不知我們之間有何仇怨,但若你執意壞我大事,不管你是正是邪,是何身份,今日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