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瞪我,瞪也沒用,還有一針呢,死貴死貴的。你被紅獸血浸透了,我們給你上藥,不上藥說不定你現在也被感染了,知道吧?可以說是我們和那支藥救了你,你想你的命有多值錢,那支藥劑貴自然有它貴的道理。哎,誰叫你倒黴,紅獸就死在你身上,不用不行啊。”宋平像個說書的,嘴皮子一張一合,三兩句剜走路名的心頭肉——最大最亮的兩顆赤晶之一。
路名:“……”
也行吧,好歹還有一個,錢重要命重要?命重要。
“老宋,我們準備走了。”尤維撩開簾子,一眼瞅見老宋蹲在地上,那小姑娘就在對面,眉眼低垂,像是守着一地赤晶泫然欲泣。她“噌”一下沖過來,擰起宋平的耳朵将人拽起來:“隊長不是說了不要為難人嗎?幾個赤晶的事兒,非得把人家惹哭是吧?好玩兒是吧?”
宋平大喊冤枉。
路名看一眼這倆人的相處模式,忽然覺得有點親切。陸師兄喜歡捉弄她,田師兄就替她打抱不平,兩人一言不合就能幹起來,不知道現在,他們在做什麼……
恰好這時候,隊長支飛羽聽見動靜走進來,宋平喊冤叫屈更加大聲。
路名悄悄瞟一眼角落裡的黎叔和陸張,兩人都沒有醒。得,剛剛的費用想找人報銷都沒人作證,畢竟花的都是“贓款”。
支飛羽陸陸續續聽完全過程,蹲下來問:“不服氣?”
尤維手一松:“……”呔,要幹架?
宋平摸摸紅彤彤的耳朵不說話,難怪隊長長這麼帥也沒女人緣,這說話方式也忒吓人了。到底誰才是為難人的那個啊。他不滿地瞥一眼旁邊嚴陣以待的尤維。
“我是太感動了。”路名低頭把臉埋在懷裡,小聲說。
尤維:?
宋平:?!
支飛羽頓住,“為什麼?”
“我沒吃飽過,如果不是你們給我打一劑營養針,我都不知道原來吃飽飯的感覺這麼好。我沒什麼機會賺錢,吃不到多少東西,紅獸也遇不到幾次,而且因為我年紀小,之前都沒機會進去過,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這種吃飽的感覺,我好感動;我知道你們要走了,我隻是,有點害怕。”路名越說越小聲,生怕自己擡頭笑出來。
想當年,剛入校園,稚氣未脫的師兄們就是被她這一招賴上,一粘就是好幾年。
紮營地瞬間靜默無聲。
尤維歎口氣:救人真是一件讓人快樂又痛苦的事。
宋平默默從麻袋裡掏出那顆赤晶,放在那堆赤晶裡,跟着歎口氣:做個公正的商人,一物一價,好難。
十分鐘後,老杜開着剛整好的越野車“呼啦啦”過來,按下車窗,把門框拍的當當響:“怎麼樣,厲害吧,這車估計是和那個記錄員一起來的,捯饬一下還能用,帶來的槍和藥我都放在後備箱。這裡的情況我已經向上彙報了,有人來接那個記錄員,這車就當送我們的報酬,還不是我們工會的,算白撿!同學們,你們一個個什麼表情,這可不算搶啊,這是合理的報酬。開心點嘛,這可是你們畢業入學前的第一次任務,圓滿結束,外加一輛車!歡呼呢?”
路名從宋平和尤維中間擠出去,走到大胡子司機面前:“你好,這個車能坐幾人?”
“五個。”
老杜疑惑地看向杵在原地的三人,“什麼情況?”
“屋子裡還有一個傷患,能麻煩你送他回家嗎?”路名冷靜地問道。她一眼就看出這個皺紋比胡須還多的男人絕不好糊弄,耍賴裝可憐隻會适得其反。
宋平和尤維互相看一眼,就當沒聽見。
支飛羽走到車邊,“老師,那個人的腿是我劃傷的,還是先送他回家吧。”
“臭小子,你知道這車還剩多少油嗎?送他?能夠我們回去就謝天謝地了。難不成你還想等齊魯工會那些人過來和你磨嘴皮子?”老杜勃然大怒,目光卻是惡狠狠地盯着路名,“滾遠點!”
宋平走過來:“老師,她一個人生活在這。”
“哦,所以呢,你想說什麼?”老杜伸手掏耳屎,對這話中的深意置若罔聞。
尤維将宋平撥到一邊:“老杜,我們得帶着孩子回去。那個大個子要是殘廢了,這孩子肯定活不下去。”
老杜“嗯”一聲,眯起眼睛在四人臉上掃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支飛羽身上:“你是隊長,你說了算。現在,你怎麼看?”
“一起回去。”支飛羽言簡意赅。
老杜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氣笑了,“好,隊長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那個人我不能帶走,燃油不夠,沒有異議就現在上車!”
支飛羽坐在副駕駛,尤維和宋平在後座。
路名剛準備上車,司機突然拍門框,斜睨過來:“喂,你是孤兒?想搭順風車進入城區,可以。但,以後的日子得看你的本事,要是死在城裡,可别怨恨我們。人,最起碼得知恩圖報,懂嗎?”
路名走到他面前,和他平視,“謝謝。”
車門“砰”一下關上。
宋平和尤維詫異地對視一眼:難得,老杜竟然沒說什麼。
“走了。”老杜吆喝一聲,踩下油門。
貧瘠的山色慢慢向後倒退,車輛進入平原,灰白的天空占據大片視野,道上沒人,他信手擺弄方向盤;薄霧中,一号基地的高牆漸漸顯出輪廓,塗抹特殊溶液的牆體在陽光下微微反射暗綠色的光。
看到高牆,老杜突然想起一位故人——一号基地的創始人之一,研究院初代研究員,編号004,未來集團創始人,同時,也是他畢業後第一支小隊的副隊長,言榕。
想起和那家夥第一次幹架的情形,他頓時明白剛剛那股怪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那孩子說話的樣子和言榕很像,明明五官完全不一樣,但那雙眼睛卻和他一樣,好像會打人。難怪他會覺得那孩子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有些熟悉。
“喂,後面的,你叫什麼?”
“路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