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覺着自己經年累月地打雜,被鍛煉得有幾分力氣,若是跟這冒充孫旺的矮冬瓜一搏,估計能有幾分勝算。
誰料轉眼間,對手皮都展開了!
出了虎穴與狼窩,如今又誤打誤撞碰上了索命的白骨妖怪,今日實在是衰到了極緻。
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簡流光表示後悔極了,實在不該逞這個英雄。
白骨不給他這個機會,晃悠着身子逼近:“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聲音驚動了鳥群,黑影撲簌着翅膀高飛,在陰郁的天幕中打轉。
還不等簡流光反應,白骨倏忽欺近,輕輕松松就将他拎了起來。
惹都惹了,現在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本還愁着打不到他,眼下懸于半空,正好對着那白骨的骷髅頭。既然出拳找不到着力點,簡流光幹脆旋身借勢,一記側踢直踹白骨面門!
他把它的頭踹掉了!
那頭骨碌碌滾出去老遠,白骨刹那間迷了向,骷髅手猛然一掄,要将這崽子擲出去!
不料簡流光在飛出去前,雙腿勾住它了的脊柱和肋骨,導緻它同自己一起重重摔在原地。
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白骨匍匐在他身上,掙脫不開纏繞在骨架上的腿,便用力拿手去砸,簡流光感受到一陣刺痛襲來,卻咬着牙不肯放松,大顆的汗水滑過臉頰。
見他硬撐着,白骨便讓他換了種死法,雙手上移,猛鎖着他的脖頸:“都說了離開、離開、離開!”
果然,用這凡人稚子之軀對抗妖怪,還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骷髅頭不知什麼時候又骨碌碌滾了回來,安插回骨架上後,歪着脖子欣賞他那逐漸漲紅的臉色。
簡流光一開始還使勁去推,但随着骨爪的收緊,空氣愈發難以入喉。
趁着還清醒,他望向柳樹後躲着的女孩,艱難地喊:“跑,快跑……”
眼前開始變得模糊,氣血上湧時嗆到了嗓子,他猛咳兩聲後,腥甜的液體自嘴角流出。
他的血滴落在土地上。
自己又要重赴鬼途,再做一回鬼神君了?
唉,看來他實在沒有當人的命,委屈皇長子跟他活這一遭了。
他正要阖上眼等死,卻忽聞一聲巨響撼動四野,身下傳來陣陣颠簸,土地龜裂出蛛網般的紋路,并迅速蔓延開來!
被這巨變一震,簡流光的意識清明了一瞬。
他尋聲望去白骨的身後,見黃土正如沸水般翻湧着,土石迸濺出層層塵霧,其中驟然閃過一道冷芒,定睛一看,竟是柄通體冷白的劍破土而出!
那劍于空中盤旋數周,遊走如龍,像是終于找準東南西北了似的,直直朝着簡流光飛去!
卻見臨至時劍勢驟收,劍鋒未取咽喉,而是靜靜懸在了跟前,看戲般注視着簡流光。
這劍不是來索命的。
此時風雲驟變,劈下幾道驚雷,昭昭天光破雲而來,一霎,将照得劍刃雪白铮亮。
劍近在咫尺。
細看,上面竟遍布血迹,雖然幹涸已久,仍紅得晃眼。
白骨似乎對周遭的異變毫無察覺,仍死死扣着簡流光的脖頸,誓要将這個闖入者當場葬送。
眼見小命不保,他來不及再多想,直接握住劍柄,竭盡全力将劍揮了出去!
“铛!”
清脆的一聲響過後,白骨被攔腰斬斷,那些骨頭應聲摔在地上,散落得不成人形。
簡流光艱難爬起了身,擡手抹去嘴角的血。
握劍的那一刻,寒氣鑽進手心,使他通體發冷。
如今這寒意迅速順着經脈逆流,他的胸腔泛起一陣痙攣,涼意壓着肺腑,幾乎要喘不過氣。
好痛,好冷!
這劍殺孽太重!
又是幾聲霹靂,雷光乍現,瞬間刃亮如雪。他看見刃上的映出自己的臉,不知何時鼻間湧出了鮮血,淅瀝瀝滴在衣衫上。
“血……”
他感覺自己不太對勁。
女孩忽然出聲打斷他的神遊:“小心!”
他擡眼,竟看見地上那堆骨架正如蚯蚓般拼接着,不過片刻時間,搖搖晃晃地再次站起來,并向他發起攻勢!
體内那帶着寒意的血,伴随着對面奔來的腳步聲,冰镩似的反複鑿着心髒,一下、一下……
白骨閃現在眼前時,終于引得心中冰層始解,春水乍出。
心脈源源不斷地泵出一股暖流,無窮無盡,無休無止,淌過他的脊梁、小腹、四肢,又重新彙至到手心。
手中劍微微顫動,像是在與他共鳴——
他揮劍,劍氣所至,無人能撄其鋒!
耀目的白光揚去,刹那間激得墳地黃沙彌漫,白骨被逼得暴退數步,隐于其中,已然看不清身形。
簡流光大口喘着粗氣,低頭看向自己握着劍的手,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
……他的鬼神之力為什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