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送到了,但我人還沒到啊!
“萬萬不可!”簡流光靈光一現,急忙阻攔他,“大俠,這繩子牢不牢靠啊?若是把肘子颠壞了,你們再以此為由不結錢,我家掌櫃要算在我頭上的!”
他執拗地拽着那弟子的胳膊,狗皮膏藥似的,使其一步都動彈不得。
“瞧你這幅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可不是普通的繩子,這是雲軌,取上百條海蛟的筋骨才能編成這一根,運物平穩絲滑,若仙人隔空所取。”弟子抖擻着身子想甩開他,不耐煩地叫道,“你家肘子要是有什麼事,我賠你雙倍的錢,松手!”
海蛟有價無市,奚山派卻能拿來百條筋骨作運貨的繩索,不愧是如今江湖四大派之首。
簡流光裝傻:“太危險了,你就讓我自己背上去吧!”
“就你?爬不了五百階就要昏死過去。”弟子上上下下将這個小豆芽菜打量一番,滿臉寫着鄙夷,“撒開我,折竹會已經開始了,我要去看夏紅師姐了!”
奚山從底到頂共三千階,難于登天,因此請工匠修了這雲軌,省去人力馱物之苦。奚山弟子都以輕功出行,犯了大錯的才會被罰爬奚山。
計劃中道崩殂,簡流光眼見着入山無望,開始認真考慮“撒潑打滾”這招的可行性。
雖然丢人了些,但是……
奚山弟子忽然朝他身後望過去,抱拳作揖道:“上清君。”
簡流光轉頭,不知何時,臉上縱貫長疤的年輕男子正立于彼處。
是文星廟裡見過的,浩渺閣的那個人!
上清向那弟子說:“這孩子交給我,你走吧。”
弟子如釋重負,趕緊将背簍挂在雲軌上,随後運作輕功飛去,轉眼不見蹤迹。
上清看向簡流光,直截了當地問:“你會輕功嗎?”
他搖頭,并警惕退後兩步。
聞言,上清雙手一合拟了個口訣,緊接着一把劍不知從何處飛來,停在簡流光面前。
“抓住劍柄。”
他猶豫地打量着上清,思索後還是照做,誰成想剛握上去,那把劍噌得騰空,直直往奚山頂飛去!
“啊——!!”
他被劍帶着穿雲而過!
奚山怪石嶙峋,樹高千丈,卻紛紛從腳下掠過,不過一瞬,倏忽遠之。
他看向前方,一縷縷雲霧交織于天幕盡頭,将那輪幾欲落下的紅日切割下去,碎成漫天的晚霞。
皇長子的身軀在前面飛,送怨君的魂兒在後面追,待落地後,緩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才發覺自己已立身于奚山之巅。
上清在他後面落地。
他喘着粗氣,忍不住問上清:“你、你知道我來奚山做什麼的?”
“青蚨子什麼都知道。”上清收回劍,走在前面,“跟上我。”
腳下青磚平整如鏡,鋪設出開闊的路。盡頭處青瓦朱閣層疊而起,檐角懸鈴,在風中泠泠作響。
他們一路前行,遇上不少來往的弟子,簡流光暗自分辨:腰間别着藥囊的是三堇谷的、清河派的人喜穿紅衣、丹陽寺的小僧們則清一色的光頭……
上清領他到了一處四角高亭,從這裡下望,能将山頂竹林盡收眼底。
簡流光發現周遭樓閣上站滿了人,沸反盈天,正對着竹林上空的兩道身影呐喊着。
他同他們一齊看去,心道,原來這就是折竹會。
常在豬腳店仰頭望見的兩隻“跳蚤”,在這兒卻能看得清晰無比。
隻見一人身穿紅色勁裝,另一人則是木蘭色袈裟,兩道身影纏鬥不休,劍光閃過,正戰至激烈處。
丹陽寺的當禅子手持玄鐵長棍,刹那迸發出佛光,挾着風聲橫掃而去。夏紅在棍影中且退且走,一襲紅衣獵獵,看似敗退,腰間卻突然一閃——長劍拖曳着三寸流火上行,斜架住追來的棍勢。
“铿!”
劍光交織,山風驟亂,腳下竹葉被卷至半空,頃刻間碎成齑粉。
夏紅屏氣一瞬,步伐快至身形如幻,手中的劍卻滞在空中,登時化作七柄,飛舞縱橫着織就一張天羅地網,将禅子周身盡數籠罩。
簡流光不由得一驚:“怎麼突然飛出這麼多劍?”
上清說:“奚山九玄劍,一劍生九變。此劍法最重‘藏’,子劍隐于母劍之後,令人防不勝防。”
“這和尚怕不是要輸了?拿一根破棍子打七柄劍,這怎麼能打過。”
上清糾正他:“那不是破棍子,那是丹陽寺的慈棍。”
夏紅的劍不斷刺來,當禅子的慈棍一抖,旋轉着與之抗衡,棍劍交鳴發出清脆響聲,如同雨打芭蕉般急促。
戰至酣處,當禅子忽地收勢凝立,竟對襲身的劍氣視若無睹,伸棍直擊取虛空某處!
金光四濺,染了半邊天!
悶響過後,夏紅的六道子劍應聲潰落,她被棍風掃中,踉跄着連退七步,青翠竹枝被她的身形壓彎,以母劍穩住身形,這才沒有跌落竹林。
“輸了。”
簡流光問:“怎麼就輸了?不是九劍嗎,她還沒有使出剩下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