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并非白得“仙山”之名,它不僅高聳難登,更有奚山老祖所設的仙家禁锢,絕非常人所能至。
然而趙停雲不是常人。
他已在後山等候多時,直至夜半,終于看見那氣喘呼呼跑來的小孩。
簡流光停至他面前,立馬舉起手中的兩把劍:“趙大俠,你得把月劍變成這柄木劍的樣子,不然我沒法帶着它去上課。”
他不要再跟小九一起看書了!
狗學得比他認真,有點傷自尊了。
這對趙停雲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他一揮手,靈力頃刻使月劍化作了修習木劍的模樣,連劍上紋路都一般無二。
簡流光嘗試着揮了兩下,劍氣立刻破空而出,三丈外的老松應聲翻卷樹皮,現出幾道雪白的木穰。
他一驚,趕緊收回手,看來以後要收着勁兒用劍才行。
擡頭對上趙停雲深沉的目光,他結結巴巴地解釋:“你别這麼看我,我的靈力跟江行月無關。”
“使出全力,跟上我。”
趙停雲不給他片刻緩的時間,扭頭就使起輕功來,衣袂翻飛,身形如鶴掠雲霄,轉眼已躍出十丈開外。
簡流光一愣,連忙催動靈力飛躍起來,足尖連點着枝梢追去。
這對他來說不難,但是久未修習鬼術,如今又有肉身做累贅,生疏了不少。
趙停雲行得極快,完全不考慮他還是個孩子,碧濤間隻見殘影晃動,轉眼不見了人影。
簡流光晚他半刻到達樹林盡頭,前方豁然開朗——卻是斷崖!
對岸孤松之上,趙停雲負手而立,山風拂衣。
然而兩岸相差十丈有餘,中間飛瀑傾瀉,千斛明珠迸濺進深淵,聲若鐘磬相撞,蕩起層層巨響。
他當鬼時随随便便就能飛過去,反正也不會再死一遭。
但現在他是人!
本欲急刹,月劍卻生出一股蠻橫的吸力,強行将簡流光往對岸扯去!
“啊!!”
腳下驟然踏空,墜落之感漫上脊背。
但月劍拉着他猛沖,彗星貫日般劈開水幕,瀑布竟定格成上下兩節,為一人一劍辟出條甬道來!
被月劍甩向了對岸,他踉跄幾步,差點腿一軟跪下,但想起上頭還立着個趙停雲,堪堪忍住了。
擡頭望去,趙停雲的那柄雲劍總算出鞘,遊龍般在他周身盤旋。劍鋒過處,留下幾道凝而不散的霜痕。
月劍見狀,也繞着簡流光轉起圈圈。
它們玩得倒挺歡。簡流光低頭,見自己如落湯雞一般,衣服濕了大半。
趙停雲俯視着他:“太慢。”
簡流光不服:“你多大,我多大?”
他答:“我二十八,你呢?”
“……十二。”
有種一拳打進棉花的無力感。
簡流光歎了口氣:“不是說要教我逍遙劍法嗎?劍譜呢?”
“萬逸門沒有劍譜。”
他一愣:“什麼?”
腦海中立即回想起了夏紅的話——其他門派的劍譜草草幾行字了事,生怕别人學會似的。
原來師姐說的是萬逸門。
不對,萬逸門更是有過之而不及,竟然連劍譜都沒有。
“旁人教你的,是他們的劍,不是你自己的。”趙停雲道,“逍遙劍法如其名,劍無定式,唯心逍遙即可。”
“這麼說來,萬逸門每個人的劍路都不一樣?”
“是。師父出劍試之,弟子自行出招與之抗衡,經曆百次變、試、悟後,能破了師父的劍路,就算學成。”
簡流光聽後不由得皺起眉:“等等,你的意思是……”
話剛說到一半,趙停雲的雲劍已當頭劈來。
上回文星廟那一戰,那桃靥鬼姐弟合幾名青蚨子,也沒逼得他拔出雲劍,簡流光又何德何能!
“你若能赢了我,便算練成了逍遙劍法。”
話音一落,劍氣橫掃,頃刻将簡流光震飛了三丈遠。
一招而已,竟至于此?
月劍為他擋住了一些攻勢,不過他仍在地上滾了一圈才穩住身形,耳中嗡鳴未歇,四肢像散了架一般。
一摸人中,兩行鼻血直流。
皮癢癢、想讨打的人可太适合進萬逸門了。
但他不是,他惜命。
叫趙停雲這麼教下去,他能不能活到回宮那天還另說呢!
他當機立斷:“不打了,我打不過你。”
趙停雲淡道:“學我逍遙劍法,就得打到打得過為止。”
話畢,他再次行劍刺來。
簡流光剛動了躲的念頭,月劍卻先一步顫動,強行将他拖進了趙停雲的劍勢中!
“你能不能聽話點!”
然而月劍從不是個聽話的主兒,他無奈,隻能硬着頭皮接招。
趙停雲的劍招快得幾乎連不出手,劍光勁卷着風聲,一招蓋過一招,不留半分餘地。
他隻勉強撐了兩式,就被逼得趔趗後退好幾步,臂骨震得發麻,肩頭也如被猛獸咬住,讓他幾乎握不住劍。
眼看要撐不住了,他索性放棄抵抗,欲強行斷開與月劍的聯結。
可靈力剛一調動,便被月劍盡數吞沒!
“等等!”
得了靈力滋養,月劍越戰越躁,劍身一躍,再次拖着他沖上去!
簡流光無法控制它,因此東一劍西一劍,盡顯莽撞狠勁。
然而月劍似是無章,卻又隐約扣着要害,一路纏鬥不休,竟能與雲劍抗衡個一兩招。
劍氣未歇,趙停雲卻忽然止步,将雲劍歸鞘。
月劍撲了個空,餘勢仍未散盡,将簡流光拉得踉跄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