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婚期,定遠侯府上上下下忙得腳不沾地。大夫人趙氏多病不主事。一切皆由二老爺史銳和二夫人杜氏操持。
午後兩人在花廳核對流程,杜氏将重要事宜一一報給丈夫聽。
史銳品着香茶颔首:“如此最好。”
“還有一事需要留意。”杜氏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個巴掌大的小冊子。
史銳看了一眼冊子,沒說話。
“二郎生得雄壯又血氣方剛,萬一夜裡沖撞了公主,如何是好?”杜氏苦口婆心說,“尚主是光耀門楣之事,自然要處處體面周全。堯堯那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就你說的話他能聽得進去。”
“還是夫人想得周全。”史銳道,“他人呢,叫過來。”
小厮聞聲去請。
成親在即,史之堯休沐在家,一聽二叔喚他,即刻趕往花廳。他少時喪父,二叔對他視如己出,從來沒給過他好臉。
剛跨進花廳,果真見他沉着臉,史之堯笑道:“二叔二嬸,什麼事?”
杜氏笑得慈祥:“你二叔有體己話跟你說呢。”
體己話?史之堯臉一僵。
杜氏從袖口掏出一個胭脂膏似的小瓷盒,放在冊子旁邊,轉身出去了。
花廳隻剩叔侄二人。史銳靜靜喝茶,并不着急搭理他。
史之堯坐到杜氏的座位上,一條腿支着椅面,一手拿起小瓷盒把玩。他打開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前些日子去了平康坊?”史銳重重放下茶盅。
他指的是醉仙樓那一趟。什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還提個沒完,史之堯知道這是又想訓他了但師出無名,這才翻翻舊賬好拿捏他。
史之堯肆無忌憚道:“是啊,架在那兒打的。”
史銳提聲:“秦樓楚館是你該去的地方嗎?”
他面露愠色,一雙眼死死盯着史之堯。這侄子自小乖張,打過罵過無數回,輕狂的性子不改分毫。回回訓他,直教人頭疼不已。
史之堯交待道:“隻看沒吃,行了吧!”
聽了這話,史銳面色和緩。他是過來人,理解少年血性,習武之人又躁動得早,瘾一犯就燥熱難安,實在不好受。偏偏趙氏盯得緊,這孩子老大不小了半點葷腥不曾沾。眼看成親在即,還得臨時抱佛腳。
史銳沉聲:“以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别再讓我聽說你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就算二叔能放過你,公主也未必肯。”言外之意就是尚主後安分守己,别再惹是生非。
史之堯悶聲:“知道了,知道了。”
史銳瞥了眼案上東西,又看看史之堯,“拿走,好好學。”
史之堯擡眸,奇怪地看了二叔一眼。他放下瓷盒轉而打開冊子,垂眸翻了幾頁,嘴角揚起,不禁“啧”了一聲。
瞧見他一臉壞樣兒,史銳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拿東西走人!”
崇甯原以為離開困她十年的皇宮會開心些,可臨近婚期,反而越來越緊張了。這些天她忙着學習婚禮流程,心裡卻惴惴不安,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每每歇下,崇甯立刻想起成親現場,拜天地、掀蓋頭、結斷發,喝合卺酒,這些流程都演習過無數次,唯一讓她陌生又擔心的是——洞房花燭。
她拼命不去想史之堯,不去想夜裡的事,好像隻要不去想,她就能成功避開似的。
許是她這些天憂愁多思,成親前一晚燕婉特意熬了安神的湯藥。
“殿下喝了這碗安神湯,早些睡吧。明兒可要忙上一整天呢。”
崇甯抱着橘貓出神,半晌沒動靜。
燕婉輕喚:“殿下?”
崇甯忽而開口:“你們說,洞房是什麼感覺?”
燕婉啞然,這倒是把四個黃花閨女都問住了。閨房一時沉寂,橘貓莫名其妙地叫了兩聲,蹬腿從崇甯懷裡跳下去了。
蓁蓁窘道:“殿下看的話本沒寫過嗎?”
“好像會疼。”崇甯雙手環腿,小聲說。
十七歲正是懵懂的年紀,之前她忙裡偷閑翻看元昭送的話本,對裡面的男歡女愛從未上心。如今卻為這種羞于開口的事為難。
“你們知道什麼,快告訴我。”崇甯握住蓁蓁的手。
“奴婢也不懂。”蓁蓁的臉紅得能烙餅,“暗說教習姑姑會教殿下夫妻之道的呀。”
崇甯又看向其他人。燕婉和采苓也好不到哪兒去,支支吾吾開不了口。
一陣尴尬的沉默後,舒竊梗着脖子說:“聽醉仙樓的舞姬說,好像和男人某處大小有關。如果細一些就不會疼了。”
崇甯歪頭疑惑:“大小?”
既然開了頭,舒竊什麼也不忌諱了,直言道:“舞姬還說,男人多半大樹底下挂辣椒。中郎将有九尺之軀,那處應該不大。殿下放心吧!”
崇甯半信半疑:“是嗎?”
她把羞紅的臉蛋埋進膝頭,兩隻杏眼不安地滴溜溜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