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院是史之堯的院子，位于侯府西側，與昔日的長公主府僅有一牆之隔。長公主府荒廢已久，承明帝命人修葺，但尚未完善。于是崇甯的婚事就辦在了定遠侯府。

剛一進院，蓁蓁道：“過幾日工匠打通西牆，建個月洞門，到時候殿下來去自如方便多了。”

崇甯沒有說話。

采苓關切道：“殿下，你怎麼了？”

崇甯有氣無力說：“先扶我進去。”她臉色漸漸蒼白，額上冒出細汗。

昨晚運動得過于激烈，今早又在府中走動，崇甯腿間那處腫得厲害，每走一步都牽扯着皮肉，又酸又痛，比刀割還難受。

方才在外面不得不掩飾，一進次間崇甯直接癱軟在榻上，任由舒竊和采苓掐腰捶腿。

“殿下這是怎麼了？哪兒不舒服？”蓁蓁道。

崇甯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燕婉把脈後說她是憂思過度，轉而慢吞吞問她需不需要檢查身體。

崇甯立刻拒絕：“不必！”

燕婉自知問錯話，一溜煙兒跑出去熬藥了。

崇甯躺在榻上，靜靜觀察室内。史之堯的住所沒有清晖堂那麼破舊，卻格外樸素。

崇甯掃了一眼博古架，一層放着幾把匕首和短刀，另一層摞着不少兵書，除外連一件像樣的瓷器都沒有。

她再擡眼，看見架子頂上放着一個泥塑的土偶娃娃，模樣瞧着可愛。

“舒竊，那是什麼？”

舒竊身輕如燕，踩着椅子一躍，拿到了土偶娃娃。

“殿下，此物名叫摩孩羅，是民間玩意兒。”舒竊将土偶娃娃遞給她。

崇甯仔細一看，才發現泥娃娃雕得十分粗糙，面部更是歪瓜裂棗。

“還挺重。”她新奇地把玩着摩孩羅，發現娃娃少了隻耳朵。而另一隻耳卻雕得格外大，看着像個把手。

她伸手勾勾那隻耳，卻聽見奇怪的機括聲。

“小心！”

舒竊的聲音從耳邊炸開。說時遲那時快，摩孩羅的右眼裡射出一根鋒利的鋼針，“嗖”得一聲劃過崇甯的發髻，硬生生紮進後面的牆面，刺得極深。

崇甯愣怔地眨眨眼睛，頭頂幾縷青絲割落到床上。須臾，那雙向來和煦的水眸裡翻滾出怨怼的怒火。

“這是暗器。”她沉聲，“史之堯呢？叫他過來！”

她正在氣頭上，舒竊立刻跑去尋人。蓁蓁和采苓偷偷對視着，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擔憂：殿下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平時不愛生氣。如今嫁給驸馬，怎麼像針尖對上麥芒了？

燕婉将湯藥端來喂崇甯喝下，“這藥助眠安神，殿下累了幾日，快些歇息吧。”

崇甯平白受了史之堯一肚子氣，身子又不爽利，隻好乖乖聽燕婉的話。誰想藥效立竿見影，她剛喝完就倦怠不已，合眼睡了過去。

崇甯這一睡，直接從晌午睡到黃昏。醒來時她并不在次間，卻躺在内室紅帳裡。

史之堯坐在床前，靜靜看着睡美人。四個丫鬟在他身後乖巧地侍立着。

“殿下醒了？”

一聽聲音，崇甯就來氣。

“殿下好會捉弄人，叫臣過來專看您午睡？”

還敢胡攪蠻纏？！

“誰讓你在次間放那麼危險的東西？”崇甯質問他。

“危險？”史之堯疑惑，“且不說習武之人司空見慣，那玩意兒束之高閣旁人碰都碰不到，何來危險？”

他嗤笑一聲：“殿下貪玩闖禍，卻來怪我？”

這人永遠有理！崇甯咬唇不說話。

不知是不是有意氣崇甯，他又歎道：“臣不知殿下如此頑劣，實在不似傳聞所言溫婉賢淑。”

舒竊氣得夠嗆，替崇甯叫屈：“鋼針險些傷了殿下！”

史之堯道：“那更奇怪了，用針之人豈會不知其中厲害？又怎會受傷？”

仿佛觸到禁忌，舒竊瞬間氣焰全無，蓁蓁和采苓噤若寒蟬，燕婉吓得抖了一下。史之堯細細觀察她們的神色，而後轉向崇甯，對視間，鳳眸中仿佛溢出針鋒相對的電光。

如果說之前他隻是旁敲側擊，這次就是正面開戰，矛頭直指崇甯。

崇甯略微疑惑地看着他，眼裡的怒火漸漸消去，一會兒變成委屈，眼眶裡蓄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氣。

“你胡說什麼呢，害本宮這麼難受還不道歉，就你永遠有理！”崇甯半嗔半惱，淚珠從杏眼裡滾落，嬌軟又可憐。

史之堯怔然瞧着她的淚顔，慌了一瞬，轉而平靜地笑了。

罷了，點到為止。

“臣知錯了，臣這就去喚大夫。”他乖乖道。

崇甯擦擦眼淚：“不必，一直都是燕婉照顧我。”

史之堯驚訝地看了眼身旁怯懦的小丫鬟，“還不快給殿下把脈。”

燕婉慌忙福禮：“回驸馬，把過脈了。可是殿下似有外傷，需得查看清楚才好對症下藥。”

“外傷？”史之堯疑惑地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