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弟兄有的眉開眼笑,有的嘴裡起哄,各個伸長脖子張望着即将發生的一幕。
賈賀宇的夫人甄氏每天都親自下廚給他送飯。
武侯鋪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男人,賈賀宇被簇擁着出來,極其自然道:“來了?”
“來了。”甄氏出身将門行事大氣,不怕别人圍觀。她嘴角含笑,眼裡隻有夫君。
“你看你,才幾天衣領又黃了。明兒給你把換洗的衣物拿來,還有記得沐浴,天熱了容易生汗。”
說完,甄氏一拳輕碰在他的胸口,輕聲:“小心着點兒,敢受傷就不許你回家。”
賈賀宇握住胸口的小手,笑得肆意:“遵命,夫人。”
史之堯面無表情地坐在原處,隔着重重人影都感受到兩人的濃情蜜意。賈賀宇成家快兩年了,夫人待他情意綿綿,亦如新婚。
賈賀宇送走夫人,坐回史之堯身邊,驚道:“臉色這麼差?”
史之堯否認:“哪兒有?”
賈賀宇不戳穿他,挑眉炫耀道:“看見沒,我夫人送的,要不嘗嘗?”
這些天史之堯忙得腳不沾地,饑一頓飽一頓的,經常蹭他的飯。
賈賀宇打開食盒:“水晶脍,四喜丸子,燴三鮮,還有魚粥!不錯不錯,我給你盛一碗,來,随便吃!”
珍馐美味香氣撲鼻,史之堯毫無胃口。
看着賈賀宇大快朵頤,他微微出神。過了一會兒,張曉泉提着食盒來了。
“喏,夫人托我帶的,說你天天勞心勞神,趁熱喝點雞湯補補。”張曉泉笑嘻嘻說。
史之堯恍惚:“夫人?”
須臾,他垂眸揚唇,露出久違的笑。
張曉泉笑得比他還甜:“是啊,趙夫人心疼您,特意下廚做的!”
史之堯笑容一滞。
他表情換得太快,張曉泉看愣了:“昂,不是趙夫人還能是誰?”
不都是媽心疼自己孩子嗎,不是趙氏送的還能是誰送的,無語!
賈賀宇看着這一幕,笑而不語。
史之堯神情淡淡:“替我謝過母親。”
張曉泉應下,轉頭要走。
“回來!”史之堯叫住他,問道,“公主府那邊怎麼樣?”
他這些天無暇顧及崇甯,囑咐張曉泉盯緊人。
張曉泉禀報:“公主白日在家,午後經常出門遊玩,去過東市也去過朱雀大街,每天開開心心的,比新婚時快活多了!”
史之堯沉着臉:“明天起,她再出門你帶暗衛悄悄跟着。芙蓉教未平,不許她去西市。聽到了嗎?!”
張曉泉一口應下,心裡暗自納悶。中郎将平日遇事不急,今兒怎麼突然發這麼大脾氣。
這日午後,崇甯以南淵的身份畫完新作,就聽采苓疾步走來滿臉歡喜。
“殿下,溫亭書真送信來了!”
崇甯接過信一看,滿紙“肺腑之言”看得她汗毛直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采苓見她這副表情,湊過頭去讀信:“元雪妹妹,數日不見甚是想念。我就知道你心意屬我。可惜史之堯橫刀奪愛讓你跳進火坑。我這些天日思夜想,實在不忍你再煎熬。因為你是我見過最美最好的女人,我溫亭書發誓定要救你脫離苦海!”
“咦~~”采苓咋舌,“好油膩。”
崇甯提筆回信:“他要肉麻,我就陪他肉麻。”
她對溫亭書本分情誼都無,但若能以筆友身份拉近距離,套出有用的信息就是極好的。
她在信裡特意求他不要聲張,以免被溫千琳和溫婉娥發覺。
采苓一邊磨墨一邊伸長脖子看崇甯的回信,看着看着她笑出了聲:“殿下真會哄騙無知男子。您沒直接套話卻字字懇切,願意繼續和他書信往來。”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要慢慢來,不然容易打草驚蛇。
崇甯的外表和風評都極能哄人,長得嬌美清純,平日作風溫婉,任何人都挑不出錯。不怪溫亭書會上當,她數十年如一日的表裡不一,誰見了不迷糊呀。
除了史之堯。
崇甯半個月沒見他了。整個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軸可分為東西兩部分。左金吾衛中郎将史之堯掌管城西,崇甯多在城東走動,平日逛街遊玩不會遇見他。
但城西的西市确實比東市熱鬧,崇甯一旦生出心思,就會想到做到。第二天,她打扮得清麗精緻,被丫鬟們簇擁着出了星輝園。
采苓笑道:“殿下和鄰家姑娘似的。”
“我本來就是小姑娘呀。”崇甯笑得眼睛都彎了。
皇兄陪嫁給了她名貴的金絲楠木華蓋馬車,崇甯覺得過于顯眼,不符合她微服私訪的身份,就讓舒竊買了一輛普通的馬車。
崇甯随丫鬟們剛出角門,一個熟悉的人影竄了出來。
“殿下可是要出門?”少年長得機靈,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這是史之堯身邊的張曉泉。
他本在暗處,聽牆角聽她們提了一嘴西市,趕緊出來打探。
崇甯淡淡“嗯”了一聲。
史之堯讓他攔着公主,可他有幾個腦袋敢攔?
張曉泉:“驸馬擔心您的安危,特意讓奴婢随侍左右。殿下久居深宮,不了解民間世情,正好由奴婢帶您轉轉,驸馬也好放心!”
一通話說的熱絡熨帖,滴水不露。
崇甯:“……”史之堯哪會對她好心,無非想讓身邊人當個眼線,好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恐怕這些天她們出遊,都有人監視呢。
她的猜想果然沒錯,史之堯新婚結束一上值,就開始了對她新一輪的質疑提防。
崇甯若不答應張曉泉,就說明她心裡有鬼。
她才沒那麼蠢。
正好缺個向導,崇甯露出甜軟溫和的笑容:“驸馬有心了。”
夏日的京城陽光充足,張曉泉驅車趕馬,一會兒熱出一身汗。
燕婉嘟嘴:“好好的出遊,生生毀了。”她一直害怕中郎将,對他身邊人亦如此。
崇甯:“放寬心,本宮罩着你,怕什麼。”
隔着門簾,張曉泉在外面問:“殿下為何要去西市,離着多遠啊,東市豈不更方便。”
崇甯笑道:“聽說西市多有西域胡商,賣的東西稀奇古怪,本宮正好去開開眼。運氣好或許能看見中郎将。”
史之堯負責朱雀大街以西的警衛,其中就包括西市。
“殿下可能見不到驸馬,這些天芙蓉教作亂,他忙得焦頭爛額,好些天沒回家了。”張曉泉頓了頓又說,“驸馬特意囑咐我,讓您這些天别往西市跑,不安全!”
崇甯歸甯那天聽皇兄提到過芙蓉教,永甯帝在時教衆在地方神出鬼沒,如今勢力移到了京郊。
張曉泉見她沒回話,又喊:“将軍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很關心殿下的!”
“辛苦他了,公務繁重還不忘記挂我。”她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