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聽說小女兒備選秀女,即刻将人接回侯府。
史銳同夫人親自迎接。馬車剛停下,腳凳還沒放妥,簾子一掀,裡面蹦出個大男孩。
“到了!”史曌蹭得跳到地面,仰頭望着定遠侯府的門楣。
史銳和杜氏皆是一驚。
“曌曌,不可無禮。”史穎緩緩下車,為他整理衣衫,“還不見過你二叔二嬸。”
“噢。”
史曌記得小姑教他的規矩,一闆一眼行禮道:“見過二叔二嬸。”
史銳瞥了眼街道,忙讓人起身進門,安排身邊小厮領他先進去。
史曌一走,史銳便問:“小妹怎帶他來了?”
史穎沒想到他會是這等反應,小聲解釋道:“曌曌舍不得我,正好一起回來看看。”
史銳責備道:“此事需提前示意侯爺。”
史穎聲若蚊蚋:“二哥教訓的是,小妹知錯了。”
杜氏笑着牽住她的手,忙打圓場道:“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什麼對的錯的,還不快些進來,别讓侯爺等急了。”
跳脫的史曌先行進門,卻将侯府的氛圍襯得愈發沉悶。一路上侍從看在眼裡,各個斂聲屏氣,無人敢同他招呼行禮。
史銳更是眉頭緊鎖,回回見到史曌總會想起一去不回的大哥,想起侯府曾經的敗落。是以這些年侯府上下視史曌為痛苦回憶的印章,見到他多少有些不痛快。
“穎兒見過父親。”到了後花園的清晖堂,史穎福禮敬茶。
老侯爺接過茶盅問:“史曌呢。”
史穎嘴唇微張,卻不知如何作答,小心翼翼看了二哥一眼。
“孩兒安排他去祠堂為大哥上香……”
話沒說完就被侯爺打斷:“讓他來清晖堂,我親自看着。”
史穎嘴唇張張合合似有話說,侯爺知她心思,又道:“等你入宮,我即刻派人接他回别院。”
史穎紅着臉:“……是。”
他打量着不甚相熟的女兒,命令道:“這些天你二嬸教導規矩,其他的無需挂念。無論落選入選,皆要體面應對,不可壞侯府名譽。”
他揮揮手:“下去吧。”
史穎同杜氏告辭,室内隻剩父子二人。
“父親可看清聖上這步棋?”
老侯爺撥弄茶蓋,眼神中難辨悲喜:“天子年少,心思卻比先帝深沉得多。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先帝網羅的情報新天子未必不知。”
“父親的意思是,聖上知曉當年信王……”史銳受到父親的眼刀,話鋒一轉,“聖上若真試探侯府,不會以庶女為筏子,此番無非拉攏侯府勢力。”
如今朝中重臣皆為左相溫千琳馬首是瞻,承明帝便想倚靠諸如定遠侯這等不與溫家為伍的沒落世家,以此緩緩圖之。加之崇甯公主下嫁侯府,史銳愈發堅定心中所想。
老侯爺點頭:“你三妹妹中選是闆上釘釘之事,提前預備打點,别到時候亂了章法。”
史銳颔首,剛要離開又被父親叫住。
“曌兒回府一事,警告府中人三緘其口。”
“什麼?!他回府了?”趙氏一拍桌案,茶盅水面微微抖動。
“千真萬确。”李嬷嬷湊過去小聲道,“奴婢看得真真的,小臭猴子就藏在侯爺院裡,是三姑娘帶回來的。”
趙氏氣紅了眼,走到内室佛龛前,望着裡面的牌位數落道:“你說你,出去打仗非生個野種回來,老沒良心的竟會給我添亂……”
說着說着,趙氏直掉眼淚,想起那賤種回府,瞬間覺得門楣都髒了。
一口惡氣堵心裡順不過來,趙氏扶着胸口微喘。史曌雖是名義上的庶子但因身份特殊,一般由老侯爺照拂。她人微言輕,無權過問。
可親兒子那邊,她這個生母當然有權指摘。
“公主府那位呢,不是說讓她查明賬冊纰漏?”人一不順,總想找個撒氣筒。自從發覺崇甯性子乖順,趙氏提及她愈發有恃無恐。
李嬷嬷眼露鄙夷,笑呵呵道:“一聽您要查賬,公主府那位就病了。”
趙氏輕蔑地笑道:“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她久居後宅,卻也識人無數,單看崇甯那面相就知是個柔軟可欺的主兒。也難怪,從小有娘生沒娘養,在深宮裡任人宰割多年,自然長成了軟柿子模樣。
“你盯仔細些,看看她是真病還是假病。”畢恭畢敬忍了兒媳這麼久,她也該拿出婆婆威嚴了。
公主府裡,這些天桂嬷嬷頤指氣使,接管了教導奴婢的職權,整天忙得不亦樂乎。
蓁蓁和采苓在窗外曬書,二人一時清閑,亦學着崇甯平心靜氣。
書房内,崇甯提完“南淵”二字,靜靜看着新作的詩賦。而後又去處理溫亭書的回信。
這些信不是生活瑣事,就是肉麻情話,崇甯哄勸一二,并沒得到有用的消息。看來需得想辦法将人約來見面,才方便互訴衷腸。
她一邊給他回信,一邊聽燕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