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是強拉呢?
因為衛鴻實在不太情願,但他的身體突然之間動不了了。
他現在拱成了一座橋,架在床上。謝離因最後看了一眼畫冊,然後就慢吞吞爬了進來,與身上的衛鴻四目相對。
謝離因想了想,手指一擡,讓衛鴻的膝蓋往前壓了一些。
這樣似乎就對了。
衛鴻覺得不太對,但反正沒辦法,隻能從第一式演到最後一式。得益于他的記憶力,每一式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再也不會忘了。
謝離因不總是在家,每次回來的時候,衛鴻看見他衣裳上的金線又多了些。他似乎還在編寫一本書,衛鴻想看的時候,他總會将書抽走,淡淡地微笑。
謝離因的瞳孔越來越散,在家裡也常常發呆。衛鴻跟他說話,他以惑人的笑容應和,可眼神卻落在虛空。
衛鴻問,今日遇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有。謝離因答道,我很好。
他衣上的金線越來越多,像揉碎的金光披了滿身。
謝離因又一次從外面回來,勾着衛鴻的衣襟,下達了違背意願的指令。
衛鴻拒絕了。可謝離因總讓他忍不住靠近然後觸碰,就像他以往做的那樣。他憐惜地撫過他眼下黑影,一遍又一遍。
衛鴻俯下頭時怔住了,他的吻并沒有印在謝離因的發間。因為謝離因忽然說道:
“你與他們,都是一樣的。”
“誰。”
“男人,女人。是不是無情道,又有什麼不同?”
謝離因露出了那種他最熟悉不過的笑容,那一日青雲山雪峰之巅,冰魄花雨落下後,他就是這樣笑着。
“夫君,你有多喜歡我呢。如果我離開了你,你會心碎嗎?”
“離因。”
“你給我的真心,與他們給我的有何不同?會重一些麼,還是更輕?”
謝離因的手撫向衛鴻的心,似乎想偷走些什麼,并且已經十拿九穩。
可是他的紅線、他的紅線,為何仍然沒有與自己相連。
依然隻有半截。
是斷了,還是連着?
謝離因看不清楚。于是他哭了,哭得特别凄慘。
衛鴻隻好将他抱得更緊。他在想,阿因在外面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我騙的都是無情道,我沒有錯。可是為什麼他們這麼輕易就說喜歡我了,為什麼要相信我?我明明是在騙人。為何還要對我許下諾言?我越高興,就越傷心。”
他讓那些惡貫滿盈的無情道付出代價,本應高興的。他忽然想起來,好像有誰跟他說過,不能殺好無情道,隻能殺壞的。
可是謝離因怎麼知道誰是好的,誰是壞的?他隻好把遇到的每一個無情道都騙了。
這實在不費什麼力氣,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隻憑借上一任司緣留下的符,以及一些精湛的演技,他就将情絲拿到手了。
原來愛是那麼容易獲得的東西,可是為什麼他每一次将幻夢符貼在自己額間,醒來後看見玉棺中沉睡的人,隻覺得更寂寞。
衛鴻摸過他的頭發,停在他頸間時,謝離因感到一陣戰栗,連掉眼淚也忘了。
“騙了多少人?”他問。
“......二十幾個,記不清了。”
衛鴻倒是沒說話,隻是撫摸的動作更慢了些。他捉着謝離因話裡的字眼。“高興?”
謝離因有些不大理解,難道他剛才的重點不是在于傷心?難道衛鴻覺得他是在高興地哭?
衛鴻歎了口氣,指出他一直不敢面對的事實。“可是你這般做法,與利用感情達成目的的無情道有什麼區别?”
謝離因腦中嗡的一聲山崩地倒,他立馬便反駁道:“當然不一樣!”
他張大嘴停在空中,嘴唇漸漸發白,自尊讓他選擇負隅頑抗。他瞪着衛鴻,急聲道:“隻要他們将情絲給我,我就能回仙界繼續當司緣,讓凡間少一些怨侶。”
作惡與向善,怎麼會一樣呢?
衛鴻的手停了。
“你。”
他低下頭,與耳朵相連的頸部肌肉飛快抽搐了一下。謝離因還在說着什麼,可他已經聽不清了,隻隐約捕捉到幾個字眼。
衛鴻放松了發白的指節,擡起頭時已經重歸平靜。
“情絲,原來你是要他們的情絲。不如我将我的給你,以後不要再去找他們,如何?”
“我不能要你的。如果你把情絲給了我,我們就結不出紅線了。”謝離因渾然不覺,咬了咬唇,繼續道,“而且,數量也不夠。”
“你要多少。”
謝離因道:“三十六根。”
嗯,那就是阿因還是會繼續騙人,至少還得騙十個。
先給你記着。
一樁樁一件件,這些事情,他都記住了。
遲早會有機會的。
狂風暴雨消散于無形,可衛鴻最後面無表情看他的一眼,似乎在說,
謝離因,你給我等着。
又一次順利的狩獵後,謝離因走過長勢良好的仙藤與花草,哼着小曲走回屋中。
看見了一封和離書,還有死遁的衛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