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無光,修羅戰場。
天地間屹立着七座金身,每一座高達三千丈。
就在沸騰的黑雲下,一群玄天宗修士正在逃命。
他們身前,一個死默的軀體如藤蔓扭曲擡高,後折的脖頸恢複正常。
衛鴻視野還未清晰,面前的玄天宗弟子捏緊手中劍,額頭冷汗融着血水,厲聲道:
“同為道友,為何要斷我們生路!”
衛鴻這才注意到,附近都是死屍,各色衣服都有,大部分是玄天宗和雲海宗的人。
他自己身上正穿着青雲山法袍。
如此驚天浩劫,他竟毫不知情。
遠處金身開始動了,浩瀚的靈力散出千裡,風聲如哭。
衛鴻身上飄出紅線,而玄天宗的幾人身上卻什麼也沒有。
最近的一人将慘白的眼珠挪到衛鴻身上,嘴角抽搐,作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後,身體就騰飛到空中,像一顆漿果似的爆裂了。
“啊啊啊————”
衛鴻猛然擡頭,對上七座金身前的一個黑影。對方正在為他僅剩半截的紅線感到困惑。
待金光終于照到臉上,兩人離近後,他臉上的疑惑加深了,似乎在疑惑衛鴻為什麼還活着。
“嗯?無情道?”
衛鴻簡單道:“不是。”
對方摸着脖子,眸中神力流轉。“算了,搞不懂,一并殺了罷。”
“且慢!上神手下留情!他是我青雲山門人。”
一個蓄着短胡子的男修擋在衛鴻面前。衛鴻心中大動,一聲“師父”險些脫口而出。
司命上神無所謂地笑笑,眸中神光倒是熄了。“這樣啊。你們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本上神分不太清。”
差不多麼?
一群修士騰着飛劍聚集而來。白袍是青雲山,紅袍是合歡宗。他們腳下的屍體有黑有藍,能認錯反而是一件怪事。
司命者,執生死簿,察善惡因果,定輪回歸宿,司凡世衆生之運命也。
他手上不止拿着一本生死簿,還有一本姻緣簿。司命合上姻緣簿後,衆人的紅線便消失了。
他以陰陽二氣為馭,威壓如山嶽壓頂,凡人無法直視,連在場的修士也不得不避開。
與他對視時,那幽藍的雙瞳讓衛鴻眉心發燙。似乎自己的命格軌迹瞬間在眼前展開,壽數、劫難、因果皆纖毫畢現,化為司命眸中閃過的流光。
司命長眉一挑,頗帶深意地瞥了衛鴻一眼。随後他轉頭對着無涯子道:“這邊就交給你們了。本上神與北鬥七君還要去追殺玄天宗那些僞仙。”
無涯子與其餘一衆修士道:“上神慢走。”
七尊金身逐個消隐,司命甩袖,遠遠落下一句“真是麻煩”。
一行人休整後回到青雲山。合歡宗的人直接去了大殿,衛鴻攔住無涯子,兩人單獨來到偏殿。
“洛師弟,你剛才怎麼跑着跑着就沒影了。”
原來他這一世姓洛。
衛鴻瞧着眼前年輕得非常英俊的師父,選擇直入正題。他扣向自己額頭,不一會兒,就在無涯子驚恐的眼神中把真正的神魂撕了出來。
“其實我不是你師弟,我是你未來的徒弟,師父。”
神魂恭敬地落在地上,用靈均劃出一道無涯子曾教過他的劍式。
無涯子看着柱上那道極深的劍痕,腰間葫蘆咣啷一下,瞪眼道:“你是什麼修為?”
衛鴻答道:“半步登仙。”
無涯子的眼睛瞬間便擠沒了,連聲道:“好,好。”他瞧着衛鴻,過了一會兒又得意道,“為師實力果然不俗,竟能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誇着誇着又誇回他自己了。
這種情況衛鴻見過八百回,早就雲淡風輕。如今看見活生生的師父,他心下百感交集,遂應和道:“師父的劍法,确實讓徒兒終生難忘。”
無涯子笑得更高興了,很快就和這個不知哪兒來的便宜徒弟敞開了話匣子。
“乖徒兒,你可知玄天宗手裡有一顆剜情珠?”
剜情珠,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一世的玄天宗與雲海宗是同一個陣營。衛鴻在第二世曾見過雲海宗的開山祖師江浪,說不定現在的雲海宗就是當時的後人。
挖情絲成仙的修士,仙法,剜情珠。莫非是玄天宗與雲海宗暗地裡達成了什麼交易?
無涯子繼續道:“仙界激濁揚清,派司命與北鬥七君捕殺缺了情絲的無情道,還有僞仙。”
可衛鴻記得,司命墨衍,當時也以同樣的方法飛升,後來還險些為道祖所殺。不知為何今日他又能代表仙界,做出這等舉動。
衛鴻道:“所以僞仙便是由無情道飛升的仙?”
無涯子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沒情絲的才算僞仙,例如從玄天宗飛升的那些。我們青雲山雖然也修無情道,但情絲尚在,不算走入歧途,仙界自然不會出手。”
那敢情好。每個人成仙的時候都用光照一照,缺東西的就原地打殺,也不容易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