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待兩人回到約定的地點,三樣信物都已湊齊了。
衛鴻在師父出事前潛入了合歡宗問心台。他卻沒有救下無涯子,無涯子依舊為扶秋擋雷而死。
重來一次,衛鴻提前兩日,在問心台附近抓住了晏樂。盡管用了搜魂之術,衛鴻也沒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晏樂确實對此毫不知情。兩日後,扶秋約無涯子去問心台,兩人雙雙遇難。
所以就隻剩下最後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不讓無涯子與扶秋互通心意。
第三次嘗試與原本的發展一樣。扶秋與無涯子都從陣中生還,兩人沒有在一起。無涯子悔恨終生,為保護剜情珠封鎖山門,不再與合歡宗聯系。
如此一來,無涯子沒有寫下婚書,破陣的信物就少了一件。
小女孩手上拿了一張沾了糖的紙,笑眯眯地看着衛鴻,說:“看,騙到手了。”
她語調綿軟,卻透出一絲青年的暗啞。她輕輕咳嗽一聲,身形由一個糯米團子變成秀氣的青年,正是謝離因。
這就不得不提謝離因變成小孩跟小時候的衛鴻拉拉扯扯的事情了。
小男孩把饴糖熬化了,折下小木枝蘸糖液寫下婚書。謝離因念一個字,他就寫一個字,最後整張紅紙上都是糖的甜味。謝離因就勢親了他一口,在他側臉比糖葫蘆還要紅的時候拿着寫好的婚書跑了。
衛鴻摸了摸臉,感覺小時候被親過的感覺還在,又暖又甜。他無奈地看了一眼謝離因,對方還沉浸在騙小孩的得意中。
他捏了捏謝離因的臉。“我說怎麼後來再也沒見過她,我還以為她搬走了。”
“夫君小時候比現在還好騙,早知道我那時候就直接把你騙走好了。”
衛鴻不太想提醒他,這種行為一般叫做拐賣。
謝離因将饴糖婚書攤在手裡,露出幼圓的字迹,道:“你要這個東西有什麼用?難道能幫我們離開溯光陣嗎?”
衛鴻瞥了他一眼,對方臉上的疑惑情真意切,坦蕩極了。他沒說什麼,接過他手中的婚書,嫌棄自己小時候寫的字真難看。
“衛鴻”寫得像“衛江鳥”,“謝”和“離”都不會寫,隻寫了“阿因”。至于“夫妻”二字,明顯“妻”字是另一人所寫。
他凝出一道靈力,打入婚書中。
光團升空後,兩人破陣而出。
衛鴻感覺到天道的氣息,對方應該已經履行了諾言,所有人都活下來了,包括因問天陣死去的無辜百姓。
謝離因挽着他的手臂,用崇拜的語氣說:“溯光陣真的破了!好厲害哦夫君,你是怎麼知道要用婚書破陣的?”
“當然是一個很厲害的上神告訴我的。”
謝離因慢吞吞哦了一聲,又說道:“有多厲害?跟我比呢?”
衛鴻忍不住用視線點了點他的鼻尖。
這個人說這些話的時候,為什麼鼻子不會變紅?
衛鴻想了一想,說:“我很欽佩司緣上神。他為這世間牽的紅線,不知成全了多少佳偶。司緣最懂得情之一字的分量,看無情道那樣糟踐心意,怎能不生氣呢?大概也會出手管束,并不是在斷人情路,而是在替那些被辜負的人讨個說法。因為他最懂人心,最憐惜真心。”
“緣分有深淺,但我相信值得托付、值得生死相守的情意,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阿因,無論是我們,還是其他人,都受過司緣的福澤,才能走到今日。”
“真希望上神能聽見我說的話,這樣或許他就不會懷疑自己了。”
“聽見了。”謝離因猛地把臉埋到他懷裡,聲音一粒一粒地落下來,“這裡是仙界與人界交界處,說不定司緣真的能聽見。”
衛鴻揉揉他的後腦勺。“嗯,那就好。”
兩人經過通道回人界時,一股熟悉的失控感讓衛鴻頓覺不好。他反應極快,一下拉住人,看見謝離因身後亮起扇形光壁,兩人都被吸了進去。
入目一片大紅,衛鴻幾乎要疑心自己跌入了哪裡的婚房。
廂房内,牆飾金箔雙喜紋,紗帳似雲霞。正中金榻雕龍畫鳳,錦被繡衾鋪就,芳氣籠人。
窗外綠柳垂絲,榴花明暗。白氣自朱漆門縫溢入,屋内外的地上都蒙了半膝高的雲霧,仙氣飄飄。
謝離因将暈倒的衛鴻放在金榻上,他的臉怎麼看也看不厭。謝離因心中湧起苦澀,喃喃道:“你也希望我回去嗎?可是我回去以後,就不能輕易下凡了。”
衛鴻醒來時,聽見謝離因道:“通道外面是人間的姻緣祠,這裡大概是司緣的某處洞府吧。”
衛鴻點頭。“原來如此。我們擅自入内,司緣上神會不高興嗎?”
謝離因斂下眼睫,道:“應該不會。說不定他反倒希望你以後多來幾回。”
他覆着衛鴻的手,帶着萬分鄭重道:“進來的方法,你都記住了嗎?”
如果他說的是那個開門的靈印,在暈倒之前,衛鴻确實已經記住了。見他點頭,謝離因才放下心。
兩人從通道出來時已是深夜,白鹽似的月光灑在空無一人的姻緣祠。
衛鴻想起之前許下奉香磕頭的諾言,點了一炷香,奉到姻緣神塑像前。他撩起前擺,膝蓋剛挨到地,就被謝離因攔住。
“不用了。”
謝離因又搬了一個蒲團過來。然後拉着衛鴻的手,自己也順勢跪下,道:“或者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