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城内異常靜谧。
這座被人遺棄的城池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破敗不堪,街道幹淨整潔,一磚一瓦都透露着生活的氣息,看得出裡面的人确實在努力地生活,似乎真如沈确說的那般這裡确實适合身患瘟疫之人修身養性,調養身心的最佳去處。
他們漫無目的地前行,一路上偶有行人路過。
越靠近城中心,行人越多。而前方大約中心的位置,遠遠的便看到一棵高大的榕樹遮天蔽日,粗壯的枝幹直入雲霄,在黑夜裡撐開了一把巨傘,而樹底下隐隐約約還能看見幾位百姓在燒香叩拜,剛才遇見的幾名行人大約都是叩拜後回去的人。
走近了才看到,榕樹底下放置着一座雕琢栩栩如生的人型雕像。
而榕樹底下人正對着這座雕像虔誠叩拜。
大晚上沒睡覺,在這邊叩拜雕像?
他們狐疑對視,快速上前。
走近後才正在看清着雕像的外貌。
從着裝看來是一名修士。
他右手握劍,左手兩指并攏立于胸前做施法的姿勢,小拇指上還能隐隐約約看到一枚戒指,他雙眼目視前方,神情凜然,衣袂翻飛地站立在那裡。
四周煙霧缭繞,輕風微起,榕樹上枝葉碰撞沙沙作響,氣氛異常莊嚴肅穆。
“這裡曾經有修士來過嗎?”祁念洵蹙眉,喃喃自語。
祁念洵說話聲音不大,卻被一旁前來燒香叩拜的青衣男子聽到了。
青衣男子異常消瘦,似乎大病初愈。
他起身朝他們看了一眼好奇地問:“你們是新來的?”
祁念洵和柳淮欽視線投過去,不等他們反應,青衣男子仔細打量着他們疑惑地小聲說道:“看起來你們也沒有什麼大病,怎麼也給送過來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祁念洵好奇地問。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手指輕撚,一縷細微的黑色氣息從他指尖溢出,悄無聲息地從青衣男子腳下鑽進去。
青衣男子毫無察覺地回答:“治病呗。”
“治病?”
“是啊,你們沒發現嗎?越靠近這裡,越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原本大夫都讓我準備後事的,被送來這裡不過二十幾天,什麼湯藥都沒吃,日夜來此叩拜,我的病就奇迹般的全好了。”青衣男子咧嘴笑道,一臉慶幸。
“這就是你們治病的方法嗎?”
“可不是嗎?這裡誰不知道有進無出,大家都知道自己送到這裡是來等死的。大多數身上得的都是傳染的疫症,哪有大夫願意過來給我們治病呢。”青衣男子一陣歎息,“好在,如今我也算苦盡甘來,期待有朝一日還能出去和家人團聚。”
青衣男子感歎過後,見夜已深,匆匆收拾東西好東西對他們說:“看你們應該也不什麼大病,前來叩拜之人一般都是身患重症,白日人多,你們也不必過來和他們争搶位置,去找間空屋住下,外面每隔一日便有人送吃食過來,你們吃好喝好,病症自然而然的也會好的。”說着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繼續補充道:“你們要找空屋可千萬别去西邊那座府邸,我一來,這裡就有人提醒我,别貪圖那兒的舒适,那看着雖華貴大氣,但聽聞有着不好的東西,不然怎麼至今無人問津。切記啊。”說完便轉身晃着單薄的身子離去。
青衣男子走後,祁念洵擡手,收回了剛才放置在他體内的氣息。
柳淮欽見狀問:“如何?”
“身患重病之人。”祁念洵若有所思地道,擡眼瞧了瞧眼前的雕像,“但看着卻不似将死之人。”
“或許正如他所說的,靠近這雕像确實可令人身心舒适。”柳淮欽淡淡道。
身患疫病,卻無病症,看着身子雖單薄,卻也能行動自如,确實令人費解。
祁念洵再撚出一縷氣息,氣息緩緩飄去雕像,鑽進雕像的體内。
然而祁念洵想要收回這抹氣息時,氣息卻消散而去,有去無回。
“竟然收不回來了?”祁念洵伸手摸了摸腰間的血碎鈴,蹙着眉頭輕聲說道。“這雕像竟然有淨化吸收邪氣之能,難怪方才看那名男子,周身竟然毫無邪氣。”
按理說,身患疫病之人,身上多多少少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邪氣溢出。
即使沒生病,暴戾、狂躁、心情沮喪悲傷等一些負面情緒,也會以黑色氣息的形式散發出來。而血碎鈴最大的作用便是淨化吸收邪氣。
血碎鈴是他祖父煉制而成贈與給他的法器,祁念洵自清遠宗修習回來,便帶着血碎鈴與父親四處行醫,第一件事便是要用血碎鈴吸取病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緩解病人的病痛,再進一步把脈診斷開方治療。
本以為血碎鈴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淨化邪氣的法器,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和血碎鈴作用一般的法器。
隻不過是被鑄成的雕像。
“這雕像樣貌可看的出是誰嗎?”祁念洵問。
柳淮欽知道他在問什麼,擡頭仔細辨認,隻覺得此人眼熟,在哪見過。
他道:“不是溫昱塵。”
祁念洵訝然:“竟不是他?”
柳淮欽點頭:“或許他也不知道瘟城裡有這麼一座雕像。”
溫昱塵一向自視甚高,雲巅宗作為仙盟之首,但再怎麼樣,也還是要裝裝樣子行善積德,為了不讓瘟疫擴散開來,以這樣的方式保全其他未得瘟疫之人。
這辦法雖然易遭人诟病,卻不失為一個有效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