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持道,“我一個人也可以。”
他也聽到了歎息,和一句“你再試一下?”
在阿莫斯離開辦公室,恍然發覺陽光已經潑灑到自己身上時,腦子裡隻剩下加梅教授說的這一句話。他的語氣充滿了試探,可他想要的回答是阿莫斯的順從。
“你們本性都不壞,難道還沒辦法好好相處嗎?”
他對加梅教授的勸導不以為意,交友是一項考驗運氣的事,他自認自己的運氣沒那麼好,而如果是單純的交際,他和每個同學都能建立起這樣的關系,為什麼非要席恩呢。
更别說在蔫頭蔫腦的阿莫斯在離開辦公室前,背着加梅教授的席恩還給了他一個絕不悔改的眼神,倒把阿莫斯的氣性激上來了。
嗆聲是常态,動手是終極手段。
雖然鮮活的憤怒和陰陽怪氣成為了阿莫斯對席恩的全部反應,對方也樂于接招,但想來,他更希望能得到對方友善的鼓勵。
而不是直截了當地叫人退學,真是傷人。
席恩的态度太鮮明了,看不上他,卻又受制于加梅教授不得不在學業上對他施以援手,是個讓阿莫斯牙癢癢的家夥,也讓他感到點無可言說的惆怅。
自己在他眼裡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嗎?
說到底,阿莫斯抹去臉上的水珠,青少年時期是建立自我認可的重要階段,他找上的标準太高了,太惡劣了,不能奢求席恩眼睛亮亮地誇他。這過于誇張,違背人物個性。
那麼,席恩該是什麼樣的?哈,總歸是和自己兩個世界的人。
“至少他對你的學業會有幫助吧?”
那時萊斯特還留着說是家鄉習俗的半長頭發,聽到阿莫斯和席恩湊在一起時隻會拍拍手,說:“很好啊,你要抓緊這個機會!”
萊斯特是個很活潑的人,二人的友誼也從他的死纏爛打開始的。據他所言,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交往,尤其是朋友,這就更需要慎重了。
在阿莫斯給他的交往論一個白眼并詢問他看上自己什麼時,他理所當然地說:
“我相信你一定會出人頭地。”
在阿莫斯剛來聖埃默爾的時候,這句話到底是給了他一點信心。
至于後來發現他跟每個剛認識的同學都這樣說,也看在還算朋友的情誼下懶得計較了。
萊斯特勸他接受加梅教授的好意,這是多麼的來之不易,是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我就說吧,連你都這麼想。”阿莫斯對他的勸說不置可否,沒有表态。
所有人都勸他抓住這個機會。為什麼機會難得,他就一定要接受?
在他們互相使絆子一個月以後,終于可以面對面坐着心平氣和地自習了。地點是還沒改造成藥劑店的魔藥室,任何一方有空就可以來。
至于為什麼是面對面,隻能說在那個魔藥室裡有幾張桌子,那個地方光線最好。總不能因為不想看見對方,故意給自找罪受,去别的地方學習吧。
加梅教授給了席恩鑰匙,他又不能去指責好心的恩師。
紙頁摩擦的聲音混雜着偶爾的筆尖刮蹭和翻頁聲,在陽光下沉澱下來的不單是灰塵,還有被眼前學業纏住的心緒。
兩人通常是默不作聲,阿莫斯又存着不合作和冷落人的心,低着頭翻書或者拿着羽毛筆寫字,尾部的羽毛随着書寫時指節的動作而擺動。梗着脖子互不打擾。
這和阿莫斯之前的生活沒有區别。
按時上課,盡力完成課堂任務。去加梅教授那裡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給出一些聊勝于無的回報。
及時去圖書館借閱基礎魔法的叢書,幾乎前腳一本還回去,後腳就借了下一本,一直維持着學徒可接圖書的上限數量。
空閑下來就來到魔藥室看書或者調制魔藥,提高熟練度,以及在學徒間售賣來彌補學費的空缺。魔藥材料少了也要适時去補貨,一般是直接在學院内部的森林裡采集,至少草藥這方面還是能滿足大部分時候的需求的。
魔藥室靠外的房間是存貯各式草藥的地方,在外面也有晾曬的區域,再遠一點是一片森林,可以在裡面采一些常見的草藥。
裡間就是工作室,用來自習,也是研磨草藥和制作魔藥的地方,也貯存了不少已經制成的魔藥,大部分是阿莫斯的練手作。
地下室是休息的地方。
在煩悶的時候,随便研磨一些草藥都能讓他心情變好點,不需要動腦子的肌肉記憶很容易讓人放松。人的價值在日複一日的學習和勞作中被打磨出來。但如果隻是需要磨掉空虛的話,重複性的工作就足夠了。
阿莫斯也會看見席恩走去盯着他做的魔藥,大概是嘗試了解他的水平。一欄欄貼上了标簽的藥劑,全都是他的練手作。雖然很努力,但從藥劑成色來看,席恩也隻能說一句火候不夠。
幸虧他一言不發,阿莫斯還能蒙蔽自己不去管自己在他心裡的看法。
幾天後,在自習的時候,席恩蓋上了書,厚度足夠,封裝也夠硬,合上發出了一聲響。引得阿莫斯擡頭,撞上席恩的視線。
“和我去學院采集草藥吧?”
他向阿莫斯發出邀請,突然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