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從傳送陣離開後，很快回到了他的藥劑店。關上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他沒想到席恩會那樣做，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難過。

冷水打到臉上讓他清醒不少，滑落的水珠把他抓進舊日回憶中，他噩夢的來源。

阿莫斯還記得初遇席恩的那天，那晚他去加梅教授的閑置魔藥室做練習，為還未得知的成績而忐忑，疑惑地看着魔藥室窗戶透出的亮光。

這個地方應該隻有自己會來，畢竟這裡潮濕又光線昏暗，無論是點個蠟燭又或是開着光亮術都挺麻煩的，更重要的是隻有加梅教授允許的情況下才能拿到鑰匙。

門沒關，阿莫斯遲疑了一瞬還是推開了門，看見一個人坐在桌前。

他是誰？

阿莫斯盯着那個人，灰白的頭發絲利落得漂亮，透輝石般的綠瞳平靜無波，視線落在手上的白紙，聽到聲響才姗姗擡起頭給了個眼神。

也是學徒，至少那身樸素的長袍能讓阿莫斯肯定。

那人敲了敲桌子，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紅身白羽的鴿子就撲扇着翅膀，朝阿莫斯飛來。

那是聖埃默爾學院向學生發送考核成績的方式，那鴿将會落在學生身邊，再收羽變形成一封裝着成績單的信函，是一個小魔法，隻要學生願意也可以将其變回鴿子，但如果離開施法人太遠也會直接變回原樣。

阿莫斯下意識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氣擡手等待那隻鴿落在手上。

查成績的緊張讓他短暫忘卻了遇見陌生人的戒備。

一封嶄新的信函落于掌心。

他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變形術。在驚歎之下還潛藏着不安。

總要接受的不是嗎，阿莫斯這樣開解自己。沒有任何阻礙地拆開了信，把裡面的成績單抽出來，展開，黑字一排排印在上面。

很完美的數字。

全科都很優秀。

名字那欄寫着：席恩.阿瑞斯塔爾。

“怎麼，成績不好嗎？”

阿莫斯看着眼前的人，認出了他，後知後覺的憤怒充斥着大腦。

這人換了他的成績單。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阿莫斯勉力止住聲音中的顫抖，伸出手說，“還給我。”

席恩将手上的成績單壓在桌上，向阿莫斯的方向推過去。

“很抱歉，我拆錯了。”他毫無負擔地道了歉，繼續解釋道，“我才來呢，就有兩隻鴿子追着我進來魔藥室了，所以才拆錯了。”

這家夥在狡辯。

阿莫斯快步走上前，将成績單轉了個方向，飛快地掃了一眼，名字是正确的，成績也是慘痛的。奢求運氣的降臨隻會讓人增長僥幸心理，石頭落入胃中，有實感卻又非常難受。

這和席恩沒有直接的關系，他不停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隻是因為考得太差才會覺得這是一種恥辱，恥辱感越過了被冒犯的感覺，讓負面情緒的矛頭瞄準了阿莫斯自己。

他沒有心情和席恩糾結這種事，現在重要的是為什麼這人會在這裡。

“這不重要，”席恩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得眨了兩下眼，阿莫斯掌面壓在桌上，“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不知道啊！”

席恩抽出那張他自己的，被阿莫斯壓下的成績單，掃了一眼，心下了然。

接着，他将帶字的那面展示給阿莫斯看。

“怎麼樣，很漂亮吧。”他注視着阿莫斯，觀察着阿莫斯有些許動搖的眼神，“加梅教授讓我來教你，至少不要淪落到退學。”

“那，那你有什麼想法嗎？”

“你在詢問我的建議嗎？”

“嗯，我有機會嗎？”阿莫斯對席恩帶着審視意味的眼神報以回望，無法讓主人察覺的隐秘期待緩緩浮現。

不知道為什麼，席恩突然笑了出來，盡管這笑容沒有為他增添多少溫度，但可能氣氛好了一點。

“我的建議是，”他的笑容漸深，眉眼彎彎，“退學吧。”

那晚不歡而散。

最後還是加梅教授把兩個人拉出來共處一室，有話說話，互相道歉。席恩為自己的出言不遜道歉，而阿莫斯需要為被挑釁後把成績單揉成團砸向對方的沖動行為道歉，對象還得加上那張可憐的被蹂躏的成績單。

阿莫斯不知道為什麼加梅教授非要讓希恩幫他，對他的抗拒視而不見。難不成還在期待他能取得像他父親那樣的成就，成為一名大魔法師嗎？如果是這樣，他隻能讓加梅教授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