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面積夠大,被人采出了交錯的兩三條道。
阿莫斯回道:“當然來過。”
他垂眼看向身邊的水之花,如果是在白天來到這裡,會更加美麗,夜晚的熒光為這清純的花朵增添了一點神秘,也好看,可阿莫斯覺得這不是風之花該有的樣子,這樣的花就該配陽光。
聖埃默爾學院有明文規定,不允許學徒采摘過額草藥,每月每種草藥都有白紙黑字的配額,如若過量禁止該學徒進入森林,時長根據情節嚴重程度決定。
阿莫斯這個月已經采了足夠多的風之花,就不存僥幸心理擇下任何一朵了。
他蹲下一手柔柔地捧着一朵風之花,感受着細膩的觸感,雖然在更多的時候是他手上的研缽接觸它,但偶爾直接碰上也還是會激起柔軟的心緒。
淺淺地放松一下,他站起身來。
一隻螢火蟲掠過席恩的臉頰,視線落在它身上後又離開,将其視作小小的幹擾。
可阿莫斯的思緒卻被莫名這隻螢火蟲吸引,那是一抹微小的流光。
席恩心想,又走神了。
他的視線也随着那隻螢火蟲的軌迹落進了這片湖水。他不單看,也走進了。
阿莫斯被席恩的突然的貼近吓得後退,往後退了一步才意識到他是想靠近那隻螢火蟲。側過身讓出道看着他行動。
沒等席恩追幾步,螢火蟲就慢了下來,被他輕松地捕獲。
然後他轉身回到阿莫斯身邊,讓阿莫斯伸手,把螢火蟲放到他的掌心上。
阿莫斯能看見席恩的發旋和因為垂眼才露出的薄薄眼皮。貼得好近,讓阿莫斯又下意識感到緊張。
“你剛剛一直在看它,我就把它抓給你,”席恩擡眼和阿莫斯對上視線,“怎麼樣,可以繼續聽我說話了嗎?”
“不要老是走神了,聽我說話。”這句話倒更顯得不近人情,更符合阿莫斯對席恩的印象。
他透輝石般的眼瞳閃爍着,有被觀賞的價值卻并不會讓人燃起他“可供觀賞”的念頭。月光為他的臉打上了一層細膩的光,安靜下來的他顯得過于溫柔了。
席恩的指尖比阿莫斯的掌心要涼一點,室外的溫度比他想象的要低。
阿莫斯看向席恩,不太好意思,“走神的事我很抱歉,可是你說的我在書上都看過了,而且我也有一定采集草藥的經驗……”
他說不下去了,像在給自己找借口一樣。可他不自在的樣子讓席恩覺得很有趣。
“我大概知道,我看過你在圖書館的借閱記錄,”他的表情倒是沒有變化,一直盯着阿莫斯躲閃的眼神,要求道,“但是你要告訴我。”
“我需要更了解你的學習進度,有時候是沒辦法根據觀察得出正确的結論的,所以你要及時告訴我你的想法,好嗎?”
阿莫斯點頭,歎氣道:“好,隻可惜今天晚上沒有什麼收獲了。”
席恩倒是無所謂,“如果今天晚上在學業上沒有收獲的話,就當我們更加了解對方吧。”
他的話讓阿莫斯心跳漏了一拍,了解是一種過于親密的說辭,所以更有可能是自己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席恩把手放下,那隻留在阿莫斯手心的螢火蟲停留了幾秒就搖晃着飛走了。
阿莫斯眼神落回自己空空的掌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原以為席恩的脾氣會更壞些,也更受不了被冷落的氣。
“你為什麼不拒絕加梅教授呢,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
“我沒有看不起你,你剛剛那段話甚至貶低了自己的努力。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要讓你的努力展現它們應有的價值,”席恩望望天,補充道,“至少在成績上可以展現出來。”
阿莫斯低頭看籃子裡那些溫和無害的植物,同種草藥和花朵橫躺在一個地方,他撚着它們的莖判斷一下收獲如何。
鐘塔上的光逐漸暗了下來,大概工作了幾個小時的發光動物累得連呼吸都不平穩了,使得光也偶爾閃爍一下。
答應他吧,相信他吧。
阿莫斯被席恩鼓勵到了,卻也被蒙蔽了,現在想來他那時該再問問的。
沒有看不起他,那有沒有看得起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