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斯的直言不諱讓席恩感到很難辦，這人什麼時候變得和墨蒂一樣喜歡說胡話了呢。

還以為這三年他沒變多少，會擺出一副讓人心軟的表情來博取他的退讓。

阿莫斯：“你不想再見到我嗎？”

他放下水也站起來與席恩對視。杯底碰上茶幾帶出了清脆又短暫粘連的聲音。阿莫斯很少這樣和席恩對話，在之前那段還算親密的時間裡通常是席恩一直在說話。他并不是個不擅長表達的人，正相反，席恩有着外表難以看出的敏銳。

“在此之前，”席恩一手收緊了外套，平靜回視，“你不會因為三年前的我提出的分手而感到悲傷嗎，我還以為你不會再想見到我了。”

正因他的敏銳，他能看清兩人相處間小小的碎片紮在哪裡，卻做出了把它再插進去的恐怖行為。因為自己較之他人更堅強，便隻會疑惑為什麼對方會有消極的情緒，為什麼又任由消極情緒控制行為。

和他在一起，阿莫斯又會傷心吧。

阿莫斯下意識撐起笑容，說：“不，我當然想見你，我很想你。”

他在心底念着愛，眼巴巴地望着席恩，卻隻得到了席恩沒有惡意的打量。

席恩踢了踢鞋子底下不存在的灰塵，難得的惆怅，“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沒有意義。”

“我走了啊。”

像是噩夢再次降臨，三年前被抛棄的恐懼再次支配了阿莫斯。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腿磕到茶幾上踉跄了兩下。

席恩停下來看他準備怎麼做，在他的注視下阿莫斯的腳仿佛又被灌了鉛，難以挪動一步。看來他又不知道怎麼做了。

席恩一言不發，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擺擺手，無奈微笑起來，“你什麼時候這麼沒有自尊了，挽回一個準備離開的人？”

“你是不是還以為我喜歡你啊？”

“……那天，你不是吻了我嗎？”

和那天的席恩完全不一樣，給人感覺更冷硬更清醒了。

你應該還是愛我的吧。

席恩對阿莫斯能堅持對話到這個地步還算是驚喜的，笑容帶了點真情實感，而阿莫斯隻感知到了殘忍。

“那天我喝醉了，腦子不太清醒，是我的問題。至于……”

至于他是否仍然保留愛這件事，他無法給出阿莫斯想要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頭疼，“我不能肯定我喜歡你，但至少，我挺喜歡和你親吻的。怎麼樣，這個理由喜歡嗎？”

阿莫斯從來沒有聽過席恩說這麼暧昧不清的話，幾乎是一瞬間就起了反駁的念頭。

他捂住自己的臉，控制住呼吸的力度，也找回了腿的控制權，向前走拉住了沒有任何反抗意圖的席恩。這人還很有閑心地搖搖手臂看看阿莫斯抓的穩不穩。

阿莫斯的眼裡裝滿了清晰可見的痛苦。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怎麼了？”

手臂上的力度越來越大，都把席恩掐疼了。

“那你想聽什麼？聽我說我還喜歡你，我們重新在一起吧，這種漂亮的話嗎？”席恩把手臂擡起，斷掉了和阿莫斯的接觸，“我的确可以這樣說，但你也根本不會認同這是我的心裡話吧。”

“難道兩情相悅，或者說互不讨厭就是在一起的理由了嗎？”

“都三年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早就理清楚思緒了。别這麼難看好嗎？說來你可不可以學學三年前的自己，沒說幾句就乖乖放手呢？”

他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呢？

“哈？”

阿莫斯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艱澀地動了一下，發出了沒有實際意義的音節。

席恩見阿莫斯頭一點點垂下，劉海落下遮住了眼，張開口卻一句話也不說，仿佛僅是用來呼吸。

無奈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

手背貼上阿莫斯的臉頰，指尖卻碰到了他的淚水。阿莫斯蹭着自己的手微微擡頭，淚水蓄滿了眼眶，眨一次眼或者任意一個輕微的動作就會讓其劃過臉頰。

然後阿莫斯就突然間止不住眼淚來了，仿佛要把之前沒有在席恩眼前流的淚補回來一樣。

怎麼看上去這麼傷心呢？

真的有看上去那麼傷心嗎？

“别哭啦，我都還沒哭過呢。”

席恩的眼神也暗淡下去，他牽着阿莫斯的手讓他坐下，自己坐在他旁邊，撐着下巴等阿莫斯恢複情緒。

“你這樣會讓我愧疚的，我還以為我們當初是和平分手呢。還是說你被我喝醉的行徑給傷害到了，我道歉啊道歉，不要傷心了。”

阿莫斯抽泣着，大口呼吸了幾口空氣，指責到：“你的安慰也太敷衍了，連語氣都沒怎麼變！”

說着說着淚水又有止不住的趨勢，讓席恩更加煩惱了。

“我能怎麼辦，我不像以前那樣愛你了啊，你指望我怎麼安慰你呢？”

不過以前阿莫斯倒不會在他眼前這樣哭，讓席恩有些心軟。讓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告白的時候，阿莫斯流下的眼淚，他都不知道為什麼阿莫斯會這樣。那時阿莫斯應該是開心的，可開心到落淚就有些太超過了。

“……騙子！”阿莫斯開始指責，執着地追問席恩，“當初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