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焉能不知菊大家的桀骜與憤恨。
這份人心,她秦小憐終究是算到了。
菊大家颔首。
沈府。
管家在書房向沈戒奚報備今日府中雜事,提到購買家樂時欲言又止。
沈戒奚沒有擡眼:“有話就說。”
沈府管家躬身:“也不是什麼要緊事,老奴今早在教坊司看到一個約莫十二三的女童,長得和雪柔小姐極為相像。”
沈戒奚握住紫檀狼毫沒有應答。
沈府管家見此情狀,隻以為沈戒奚傷懷妹妹流放途中早逝,但行一禮便悄然退去。
他沒看到的是沈戒奚握住紫檀狼毫的手背青筋爆出。
濃墨滴于宣紙暈成一團。
沈戒奚哪裡是傷懷,分明是殺意如沸。
是時譚明啟身隕,譚家七十二口盡死于流放途中,包括沈戒奚的親妹沈雪柔。
聞繹隻當是元武山喪心病狂,哪知道元武山是順水推舟,沈戒奚才是真的六親不認。
沈戒奚陷入深思。
他曾命手下再三确認,将譚家斬草除根,七十二人無一活口。可如果是真有不查呢?
沈雪柔與譚明啟幼女今年正巧十三。
究竟是沒有殺盡僥幸逃生的譚氏遺孤,還是有心人尋來的旗子?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沈戒奚緩緩将濃墨湆濕的白宣團成一團。
喚來貼身侍衛:“去看看,殺掉她。”
若是棋局就先亂此棋;若為遺孤自斬草除根。他沈戒奚如今已經可以力破萬法,非複當年譚氏妻兄。
大钊之外,仙門林立。
裡耶山,寒冰洞。
聞繹從醒來,玉枕微寒。
他運轉周身真氣,腹下劇痛,一口鮮血射出,噴灑在白玉床上,愈顯殷紅。
伏魔一戰竟是元氣大傷。
春明本守衛洞外,聽到聲響,急忙趕來:“仙長,您的傷勢很重,聯惠道君特吩咐我們照顧您好生将養。”
聞繹蒼白如紙,開口卻問:“不知過了多少年月?”
“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牽挂凡塵俗事!”
春明急得直跺腳:“您是仙門柱石,若貴體不安,可要我們如何是好?”
“貴體不安?”聞繹拭過唇角的血迹,“春明,你可知凡陸事情不了,我的道心怕也難安了...”
道心對修仙之人來說何等重要!
春明悚然大驚。
道心立可進境萬裡,道心破可修為全無。因此修道者珍之重之,輕易不入紅塵,如紅塵者輕易不動喜怒。
偏他這位仙長,以尊貴之軀屢踏賤地,與肉體凡胎夾纏不清。
“您說的是真的?”茲事體大,春明驚疑不定,“您别又是騙我,好找借口跑出去逍遙。”
聞繹神色疏淡:“去把南嶺師叔請來,請他幫我蔔一卦。”
南嶺仙長手段通天,近可蔔人心順逆,遠可算道運吉兇。聞仙長願請南嶺仙長蔔卦,可見所言不虛。
春明應喏。
“此卦大兇。”南嶺仙長皺眉看向蔔骨。
竟然是道心破、魔障現之象。
“伏魔一戰剛剛結束,你身負重傷進境不穩,這時候不好好休養,卻還想着要去凡陸?”南嶺仙長焦躁不安地撫着美髯,這師侄從沒讓人省心過。
“不瞞師叔,我三次遊曆凡陸,一次見饑馑,二次見兵亂,國興百姓苦,國亡篩下塵。我實在于心不忍,挑出些有志之士,授匡扶之道,教兵法謀略,這才有了今日的大钊。于師侄而言,凡陸雖非什麼好地方,但卻是二百餘年對我道心影響最大之所在。我要去那裡,一是想看看我的道心在凡陸結出什麼樣的果;二是那裡尚有故人之托、未盡之事。”
聞繹蒼白的面色似與衣袍融為一體,整個人輕薄的像片紙。
挺直的脊梁卻像顆尖銳的釘子,把他牢牢的釘在大地上,恰如他這個人執拗而堅定。
“你的心結在那裡。迷瘴一日勘不破,道心就一日不穩。既然如此,去拜别你師傅吧。”南嶺仙長長歎一聲,“仙洲盟誓石寫有銘文,修仙之人幹預凡陸之事者,四方共擊之。你萬事加些小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