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她放棄擁有力量的機會,她做不到。
紅玉突然想起教坊裡看過的一句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可面對長生的機會,誰人可以不動心?
哪怕這長生是偷來的,這力量是竊來的。
紅玉不認為自己會後悔。
聞仙長那裡,她之後自然會負荊請罪。
傍晚。
紅玉例行送完湯水,有些遲疑地欲言又止。
春明注意到她似乎有話想說:“紅玉,你怎麼了?”
“我想知道仙長的情況如何了。”紅玉擔心地揉着衣角,“我在外面聽聞仙長似乎有些嚴重。”
“這我也說不好。”春明歎息,“修仙的人不會生病隻會受傷,這一傷或在身體或在修為或二者兼有。這種事情隻有醫者最為清楚。可南嶺仙長也隻是讓聞繹仙長好生閉關、調息将養罷了。”
“是,話雖如此。可情況不同該進補的湯藥也不一樣啊。”紅玉苦惱,“我隻是在想,我做的一切似乎對仙長毫無作用。能不能讓我見見南嶺仙長?也好問問他我還能為聞繹仙長做些什麼……”
“這……”春明有些為難。
“我知仙長日理萬機。這事成不成也沒什麼,隻是勞煩春明哥哥幫我通報一聲才好。”
“好吧。”春明答應下來。
南嶺仙長是平易近人的性子。他聽春明說聞繹帶回來的小女孩因他的病情一直惴惴不安,便想着寬慰她一二。
誰知紅玉來到南嶺的洞府,一句話沒說先跪下行了大禮。
“孩子,你這是做什麼?”南嶺連忙扶起她。
紅玉沒有起身,再拜一禮:“懇請仙長收我為徒。”
“這……”南嶺遲疑,“你是聞繹帶回來的,他尚且沒有安排,别人又怎好安排你呢?”
“正因聞繹仙長對我好,所以我也需想一想如何做對他才好。”紅玉言辭懇切,“我資質平庸卻忝為仙長看中帶回裡耶,心中十分感佩。一路走來,仙長更是對我無微不至,可我竟連仙長有傷在身都沒察覺。”
紅玉哽咽道:“我聽春明春曉說,聞繹仙長隻信任您的醫術道法,我也正是因此才想師從于您。也好變成一個有用之人。”
紅玉這話懇切動人,南嶺微微動容:“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這一片心意實在難得,我門下正缺一女弟子,想來你拜我為師聞繹也不會有意見。”
“謝師父!”紅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隻是還有一事求您。聞仙長出關前我能否留在澄照峰照應幾日,以償聞仙長待我之恩。”
“自然。不差這兩天。”南嶺和顔悅色。
紅玉回到澄照峰後,将對南嶺仙長的話重新說了一遍。……
春曉感歎紅玉對聞繹用心如此,竟願主動接過南嶺救治聞繹的衣缽。
春曉卻感到一絲微妙的違和,她何以如此着急拜師?可看到紅玉微紅的眼眶又覺自己多想。還是個孩子呢,自然說風就是雨。
兩月後。
聞繹出關。
春曉高興極了:“仙長終于恢複了!不枉紅玉天天在她師父那兒研習藥典了。”
“紅玉的師父?”聞繹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了。您還不知道呢。紅玉擔心您的傷情,主動去拜了南嶺仙長為師。”春曉喜滋滋說道。
“你去把紅玉帶來。”聞繹面色沉沉。
紅玉沒想好怎麼面對聞繹,但她必須面對他。
“仙長,您醒了。”紅玉問候。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紅玉不答反問:“您原本對我是什麼打算呢?”
“我帶你回來,自然是讓你在仙山安定快樂,終老一生。”聞繹不解其意。
“可您沒給我選擇。”紅玉輕聲說,“和您一樣,修大道,求長生。”
“竟是為了這個?”聞繹微訝,“你來時也看到了盟誓石,凡人不能修仙。況且這也不該是你的命數。你要想清楚,修仙未必如你想象中的那麼好,走這條路就再也回不去大钊。”
“我想好了。”紅玉堅定道,“命是我自己選的,再不好我也認。隻是自古沒有凡人修仙之先例,隻怕此事為仙洲不能容。隻願我的身份從今之後隻有您知我知。”
“我隻怕你後悔。”聞繹深深看她一眼。
紅玉:“您說嫦娥會悔恨曾偷盜靈藥嗎?”
“月宮有什麼呢?不會說話的玉兔、沉默寡言的吳剛和一株永遠砍不倒的桂花樹?”聞繹答,“我信她懷戀紅塵,心向紅塵。”
“不。”紅玉莞爾,“見過月亮廣袤的人是難以真正回到塵世的。即便回去,也會日日惦念飛天的感覺,想念月亮上的一切。”
聞繹閉目,不再說話。
可紅玉知道他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