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君獨闖魔域,竟然連一個随從都不帶,真是好大的氣魄。”魔都近郊的一個破敗茶樓,穆清岑斟好兩杯茶,瑤姬随侍一旁。
來人一襲白衣,眉清若水,眼如荔枝,笑容中既有少年的意氣,也有輕松的愉悅。不識得他的人恐怕隻當他是一個一個未經疾苦,不染纖塵的小郎君。
他不知索過多少人、仙、魔的命。血沾雙手,卻仍能如此幹淨。
閻君笑道:“非是氣魄,而是誠意。本君今日能來,是感到魔主的用心之誠;本君今日要來,也是要讓魔主感受到本君用心之誠。”
穆清岑将茶推來,擡手一請。
閻君落座,輕輕一抿,唇色愈發紅潤。隻聽閻君說:“莽山陣下乃三界之事,本君雖有心幫忙,之前卻不免擔心仙門不買賬。不料魔主竟有同歸于盡的膽量,在莽山陣下埋藏的炸藥和陣法足以讓裡耶危殆,這才讓聯惠老兒略微松口。”
穆清岑一笑:“說起來此事還要感謝閻君。你送來的那位手持功德金錘的冥界來使的确是個很有才具的人,正因有了她,我魔界才有了很多新鮮事物。”
這是動搖信任的陽謀,瑤姬似有所悟。當着閻君的面誇冥界來使對魔界有功,難道閻君能夠全無芥蒂嗎?
真有意思。手持功德金錘的冥界來使,不就是那位仙門弟子嗎?
閻君輕勾嘴角,擡眼間卻帶一絲危險:“聽魔主這麼說,我這位使者已經轉投魔域了嗎?”
“倒也不是,若非有她,我和閻君今日豈有見面的機會?”穆清岑模棱兩可地轉回正題,“不知裡耶那邊如何說?”
閻君老神在在:“聯惠一向心黑手狠,道貌岸然。他說達成魔主所願也可,但是魔主要自行解決掉魔域裡三成的魔魂,剩下七成方可帶出。”
瑤姬險些施展武器,卻被穆清岑攔住。
穆清岑雙目含怒:“他當真不怕我炸掉他整個裡耶嗎?”
閻君笑:“魔域有爆破的炸藥,裡耶也有防爆破的陣法。聯惠老兒已有防範,炸掉整個裡耶恐怕不行,隻能炸掉三成吧。可魔主一旦決定炸掉,那無非就是三成裡耶換整個魔族。聯惠老兒說為天下蒼生,他願作此犧牲三成裡耶。隻是不知魔主,為了和平,願不願犧牲三成魔域?”
“這狗賊着實可恨。”瑤姬怒目圓睜,恨極啐道,“仙門弟子自诩風光霁月,卻讓人同族相殘,着實道貌岸然。”
“本君也說呢,這老兒着實不厚道。”閻君撫掌而笑,“可是本君還是想勸魔主好好考慮。說實話,本君一直有所疑慮,怕魔主不是真心和談,畢竟直到現在,功德金錘和冥界使者的影兒都沒讓本君見着。可若魔主願意斷臂求全,本君自然看到魔主的誠信,哪怕裡耶倒是再有反言,本君也定站在魔主這邊,幫助魔主得償所願。”
穆清岑雙目猩紅,青筋爆起,卻仍勉強自持:“久聞閻君厲害,閻君這樣說我隻能信一成。請向我展示和裡耶的往來函件。”
“好說。”閻君掏出一個信封,上面甚至還泛着淡淡的金光,遞給穆清岑,說道,“魔主請好好看看。本君也怕聯惠老兒出爾反爾,因此特地讓他附了一個天道誓在上面。若魔君斬殺三城魔魂,裡耶卻還不這下大陣放走魔族,那聯會老兒當被天打雷劈死。”
穆清岑看了良久,信函緩緩從他手中垂落:“果然是天道誓。仙君與閻君的手段我今日才算領教了。”
閻君一笑,格外清俊:“不知魔主意欲何為?”
“何為?不答應,整個魔族死;答應,三重魔族死。仙君與閻君設下此局,何曾給過我選擇的餘地。”穆清岑面無表情, “既然如此,我答應。”
“魔主…”瑤姬還想說什麼。
卻被閻君打斷:“爽快!那本君就等魔主的好消息。魔主事成之日,就是魔族重見天日之時。”
說完以後,将清茶一飲而盡,便施施然告辭。
閻君本一路西行,半路卻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原來是浮在空中的一隻螢火蟲。
閻君将這隻小蟲抓在手心,蓦然改了方向。
這隻蟲子是紅玉為了竊聽準備的,現下卻聽不到什麼聲音。
紅玉知道可能不好,正要和聞繹離開,就看到一個白衣小郎君施然準備從他們面前經過。
隻聽這小郎君路過時,對聞繹點頭緻意:“原是聞仙長在此,好久不見。”
聞繹行禮:“雲中君風采如初。”
“本君的小使者,還請收好。”小郎君又含笑轉向紅玉,把什麼東西輕輕放入她的手心。
紅玉不明所以地接過,原來是那隻竊聽螢蟲,“失禮了。”
“我這師妹年少莽撞,竟然帶着貴界金錘不明所以就跳了莽山陣眼,我此次奉師命要将她全須全尾帶回去。希望沒給雲中君添麻煩。”聞繹不動聲色地将紅玉擋在身後。
“仙長言重了。本君先行告辭。” 閻君含笑瞟了兩人一眼,寒暄後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