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任她的人,不配當她的朋友和親近之人,不配她花費時間和心思。
這十年再怎麼磨,也隻是将她的性子磨得更古怪了,至于這份無意識的傲氣,怎麼也磨不掉,反倒更極端了。
江家家主閉了閉眼,睜開眼溫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小疏,明天跟着他們去訓練吧。”
江雲疏看着他。
“你終究是要學會掌控‘螣蛇’印記的,不是嗎?”江家家主臉上的笑意擴大,盯着她漆黑透不進光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地說道。
“小疏,你現在這具身體命不久矣,讓我們來……尋找一條生路。”江家家主微微歪着腦袋,霎時笑眯了眼。
前方,少女面上神色淡漠,平緩地眨動着睫羽,緩緩開口:“我聽您的。”
江家家主笑容不變,不疾不徐地吐出三個字——
“江景鸢。”
江雲疏心突地漏了一拍又“砰砰”疾速跳動起來。
全身血液上湧,耳邊汩汩作響,江雲疏面上死命繃着不顯露出絲毫情緒,清泠泠的嗓音無波無瀾地問道:“那是誰?”
年輕男人擡手示意了一下前方。
江雲疏轉過身。
沙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架電腦,電腦屏幕上亮着白光,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爬在其上。
“江景鸢,古代淵國亡國之君、‘暴虐之主’江景漸的胞妹。我想讓你去往過去,成為她。”
江家家主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窸窸窣窣中,年輕男人站起,走到電腦邊,看着江雲疏笑着問道:“你知道血玺嗎?”
江雲疏一頓。
“血玺,大概五千年前出現的天賜之物,當時拉開一場百年紛争,後被淵國桓帝拿到作為淵國的鎮國之寶……
“最後在一場曆史斷層——猜測是時代浩劫中消失,再也沒有出現。”
江家家主接着解釋道:
“你的‘螣蛇’印記有太明顯的殘缺。對比保留流傳下來的記載和資料,我和江家的其他人都認為,‘螣蛇’印記與血玺有關,拿到血玺或許可以解決‘螣蛇’印記的弊端。”
他看着側前方的少女,說道:
“你知道的,到了現在,古時候的很多法術、秘書和法器都已經消失,我們學的用的不過是些皮毛。
“我們現在的人解釋、解決不了的東西,從前的人說不定能解決。”
去往過去,拿到血玺解決“螣蛇”印記的殘缺。
就算血玺解決不了,她有了新的身軀和更多的時間,可以在最為絢麗多彩的時代尋找解決之法。
在此之前,她要學會運用她唯一的這樣保命手段。
江雲疏明白了。
少女一臉平靜淡漠,眨着眼眸,仿佛懵懂又乖巧順從地點點頭,說:“好。”
江家家主勾了勾嘴角。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霎時一軟,擡手摸向她的頭頂。
江雲疏垂下的睫羽急促眨了眨,腳下一動剛想後退。
下一瞬,一隻手猛地按住了她的右邊肩膀。
重重的,将她整個人按定在原地。
江雲疏心驟然揪緊,她低着腦袋,垂下的瞳孔微微顫抖起來。
另一隻手搭上她的頭頂,憐愛地摸了摸。
頭頂上空,響起江家家主溫柔感慨的聲音:“小疏,真的好乖啊,聽話的好孩子……”
江雲疏遍體生寒。
餘光瞥見電腦屏幕上的密密麻麻黑色小字,她咬緊牙、抿着嘴,面上克制着不流露出絲毫情緒,穩穩地站在原地不要顫抖。
靜谧的休息室内,江家家主眯着眼,嘴角含笑,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一手摸着她的頭頂……
一下,一下……
在幸運的時候沒有及時好好利用這份幸運,就隻會在日後被幸運反噬。
這個孩子,有着嬌貴矜傲,也有着野性難馴。要捧着哄着,也要打壓壓制……江家家主嘴角一點點上揚,環住她的肩膀,低頭輕聲道:
“小疏,有貴客在等着你,跟着人去見一見,然後可以到處轉轉透氣,明天早上去訓練。”
江雲疏低着腦袋,瞳孔顫抖,嘴唇翕動了一瞬,緩緩張開嘴:“好。”
江家家主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收回手,退開,笑着道:“去吧。”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一人靜靜等候在門外。
江雲疏垂眸“嗯”了一聲,轉身,步履平緩地走向房門。
落在後背的溫和含笑視線,随着她轉過轉角,消失了。
江雲疏腦子裡一片混亂,好像在思考很多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她亦步亦趨地跟着前方的人往前。
前方敞開的門被敲響。
領路的人彎腰在耳畔低語一聲,江雲疏猛地回神。
她下意識擡頭,走進會客室,視線掃到了裡邊的兩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