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這次來夢境找沈清秋,并沒有顯出身形。在得到冰妹提醒後,他開始思考将沈清秋壓在身下,成功一度春宵後,能将人救活的幾率有多大。
雖然沈清秋确實不想死,生命力也很頑強。但就憑洛冰河‘偷窺’一次、偶遇一次的經曆來說,沈清秋連洛冰河略帶侵略性的視線都受不了。
時間就像被撥了回去,沈清秋依舊是那個獨坐高台的清靜峰之主,手持軟鞭将露出半分苗條的少年洛冰河,硬生生打出心理陰影。
讓原本尊敬崇拜如天神的孩童,除了恨,就是怕。
乃至于洛冰河将沈清秋拉下泥潭,也是模仿沈清秋的一貫作風,用暴力手段強行鎮壓不滿。即便是沈清秋咬牙切齒的梗着脖子回怼,身體下意識的顫抖和害怕,卻也真正存在。
這是極不高明的馴獸手法,冷漠、狂躁、武力橫壓,除了讓對方産生生理性的恐懼,就是無休止的怨恨。
對方不會‘察覺’到施暴者的‘良苦用心’,隻會暗地裡咬碎牙龈,将疼痛化為前進的力量,繼而等有朝一日翻身,将曾受過的痛苦一一‘還回去’。
當然,洛冰河也确實做到了。莫說‘百倍奉還’,即便是千倍、萬倍,沈清秋硬是收了下來,并且死活不肯悔改和道歉。
對于一個跌入谷底還傲骨铮铮的人,或許旁觀者或說書者會記錄評論句‘是個漢子’,但對于施暴者和上位者來說,這是絕對的挑釁。
洛冰河數次想放沈清秋一馬,沈清秋半點機會抓不住,甚至還會嘲諷他‘後續乏力’,氣得洛冰河當即火氣大盛,要将這不識好歹、反了天的倔強玩意打死去球。
丫的,真是想想就止不住怒氣上湧。就他們兩個這樣的關系,洛冰河滿心都是怎麼讓沈清秋服軟,如何掰了他的牙、斷了他的舌,怎麼讓他更痛苦一些,最好能承受不住喊叫出聲、流出淚水,然後向他求饒。
沒錯,洛冰河的目的非常明确,隻要沈清秋低頭,道歉服軟哭訴賣慘什麼都無所謂。他就想聽沈清秋求饒,讓他知道自己當年有多過分。
洛冰河這麼些年來都在幹這一件事,将之前所受過的痛苦全部回報回去,讓沈清秋也親身體驗一番,然後跟他道歉說‘當年的事另有苦衷’/‘我知道錯誤在我’/‘是為師辜負了你的天真無邪’。
如此,才能對得起少年洛冰河那份誠摯心意被跌落得粉碎,他在入夢之時也能看着未曾被滿足的少年郎說一句‘我已經替你報仇雪恨,不必在惦記那個人渣’。
可事實是,沈清秋少年之時過得比洛冰河還慘,洛冰河後來‘還’回去的那些他也硬扛了下來。
洛冰河原本想着滿足少年自己的‘不公’,可這份冤仇沈清秋早就呈指數倍還的幹淨,洛冰河現在還要強拉着對方,又作何原因?
就像是冰妹問的那句‘你若真想折磨他,将靈魂丢入地獄烈焰炙烤就是。何必一次次的将人打成碎片,累死累活的拼湊整齊,舍棄血液和天靈地寶,将人重新喚回?’
有些事情當局者迷,冰哥羨慕冰妹與沈垣的攜手,羨慕沈垣的溫柔體貼。
可若真讓他像冰妹一樣掩住心髒不去思考和反駁,自顧自裝出乖巧恭敬的姿态,換取一份九分真情裡參雜着一絲雜質的‘愛’……
冰哥會完全壓不住對那一丢丢雜質的反複試探和拉扯,務必要将沈九的一切摸的個徹徹底底、明明白白才行。
他就是這樣強勢的人,如果真要對方的真情,那麼這份情必須一點瑕疵也沒有。哪怕是一絲半縷的遲疑與退縮,冰哥都要蠶食對方的所有生存空間,逼的對方不得不正面應對。
從這一點上來講。冰哥從來沒要求後宮的那些美人對他獻上最純粹的‘愛’,何嘗不是……從沒真切的動過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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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夢境有些不太尋常。
洛冰河隐匿身形,行走在路上。腳下的地面就像是被火燒的透徹,莫說枯樹焚燒成碳,即便是地上的土塊都随着他的腳步落下碎成幹燥的塵土。
為了不洩露痕迹,洛冰河不得不運轉起輕功法訣,在腳下附上一層靈氣,化去自身重力。
遠處的山崖原本有飛流直下的瀑布,也因整體的枯黃灼熱失去蹤迹。随着洛冰河漫無目的的搜尋,他終于想起來這是什麼情況。
哦。怪不得他一時半會沒認出來,這是他有次一時興起,用夢境‘仿造’的清靜峰。
沈清秋被他囚禁在地牢,洛冰河自然不可能帶他回去,故而以夢境幻化,讓沈清秋來裡面遛了個彎。呃,後續的情況自然是他與沈清秋互打,然後壓着奄奄一息的人進行誅心:‘清靜峰還是這樣好看,幹淨’。
沈清秋當時怒得厲害,氣性上頭甚至咬了他一口。就像是被紅繩綁住手腳的大閘蟹,除了謾罵之外,連牙都用上了。
洛冰河自然是……在欣賞完對方的破防之後,将手背上流出的血喂到對方嘴裡,再一顆顆的将敢咬他的牙齒扳掉,最後将憤恨惱怒的俘虜丢到牢裡,興高采烈的回去享受美女如雲。
往事不堪回首。
即便是再來一次,沈清秋依舊會跟他對打,在被洛冰河氣瘋時依舊會咬他踹他。而洛冰河看着被自己氣出烈性的沈清秋隻會感到滿足,繼而打斷對方反抗的筋骨,聽沈清秋更加持續的謾罵。
這簡直是寫在骨子裡的劣根性,兩人的相處模式連改都不帶改的,完完全全的絕殺。
被火焚燒過的地方,即便是有清風徐來,空氣中也帶着硫磺和焦炭的味道。洛冰河掐了幾次定位訣,都找不到沈清秋的蹤迹。
無腦無腦的在‘荒野’上走了半天,洛冰河甚至都開始思考摧毀這片夢境,直接逼沈清秋現身的可能。
沈清秋的夢境沒什麼好看的,他無論幻化誰都不可能出現‘洛冰河’,即便是毀掉之後,也無非是兩人罵上幾句而已。
就在洛冰河耐心即将告誡時,他終于在一處塌方的拐角,尋到一方被風吹起的白色。
與其他地方的灼熱幹燥比起來,這邊的空氣要顯得濕潤一些,随着微風吹過,帶着腥甜的赤色淺霧。
洛冰河重新掐隐匿訣,将周身罩上一層靈氣防禦,才向前走去——不同尋常的色澤,指不定就是某種毒物,還是小心為上。
随着洛冰河向前走,面前出現一片血色的地面。
烈日與火焰的作用之下,整體的地面是幹燥皲裂的。隻面前這處,卻是紅色的泥潭。而洛冰河之前看見的那方白色,大部分浸濕在沼澤之中,隻有很少的一部分稍微露出地面。
思考一瞬,洛冰河揮揮手,将那片破碎的白色布料吸到手上。這是半截被割裂遺落的破碎衣袖,其上有許多刀刃劃過的痕迹,邊緣毛刺很多,縱橫交錯之間毫無規律。
要麼這個人經曆過極其慘烈的對打或單方面淩虐,要麼就是從高處摔落後跌入叢林之類布滿野刺的地方,才能在衣料上留下這樣的痕迹。
靠近這裡之後,空氣中的甜腥中還帶着明顯的鐵鏽味,地上的‘泥地’,恐怕是吸收了大量血液才出現軟化且近似沼澤的狀态。
某種可能性閃過洛冰河心頭,看着因觀察布料而沾染到手上的‘顔色’,洛冰河将指尖靠近鼻翼……
手中的白色布料瞬間被魔氣纏繞,化為灰燼。
感受到額頭暴起的青筋,洛冰河揉了揉太陽穴,壓下心頭驟然升起的、難以言喻的煩躁。
以前他很少會關注沈清秋究竟都夢到些什麼鬼東西,雖然有時會好奇看幾眼,但更多的是簡單粗暴的打碎夢境,讓沈清秋避無可避的直接出來見他。
隻是從冰妹那邊回來,他先是花了點時間試着‘攻略’沈清秋,現在又隐匿身形進來找他,打算陪他玩扮演類角色遊戲。
卻沒想到沈清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次構建出破敗的清靜峰和血液形成的泥潭。咋的,是想讓洛冰河踏入其中,下去撈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