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互打溢出大量魔氣，柳清歌剛趕到事發地就看到地上滾在一塊的兩人。尤其是黑色的那個壓着青色的非要當衆剝衣，青色的那個死活不讓卻怎麼都躲不開。

呃...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小兩口的獨特愛好，但柳直男認為這種行為不正常。故而，柳清歌拎着乘鸾上前，一劍斬過去沖冰哥冷喝：

“洛冰河！說過多少次，蒼穹山不歡迎你！”

接着恨鐵不成鋼的瞪沈九一眼，向前與冰哥纏鬥起來：“大庭廣衆之下也不知收斂！”

“？”沈九從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救的那一天，而救他的人，是比他還早早離場的人。

勉力坐起來後，沈九聲音很輕的念了一遍對方的名字：“柳清歌。”

他是親眼看見柳清歌死在自己面前，也因為柳清歌之死失去師門間的‘友愛’，更在四派聯審之時，因蒼穹山默不作聲，柳溟煙作證下，铛啷入獄。

可以說，他的人生之路，與‘柳清歌之死’脫不了關系。

而今看見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沈九有種時空錯亂、記憶散移的感覺。

“沈清秋，早就告訴你魔物不可信，既然鬧矛盾就回來，清靜峰的人，蒼穹山護得住。”

柳清歌邊與冰哥打鬥，邊隔着風聲将話語傳遞過來。雖然聽起來依舊冷硬刺人，其中的維護之意，卻是能輕而易舉的被人察覺。

沈九從沒想過，當他被冰哥纏上時，是柳清歌挺身而出。

雖然柳清歌确實是一個正義感爆棚的人。

但沈九與他之間，除了互罵互鬥互打外，向來是不可能和平相處的。

如今柳清歌毫不猶豫站在他面前，除了對面那個是魔族外，怕是這個世界的‘他’做了什麼，獲得了柳清歌的‘好感’。

想到這裡，沈九的眼簾稍微下垂，回憶起曾經的一段過往。

那是很早的時候了，嶽七曾告訴過他，柳清歌這種天之驕子向來目空一切、對所有不如他的人的一樣。

他反駁過，語氣尖銳而不屑：‘掌門莫要框我，柳清歌對你對我，當真一樣？’

嶽七很有耐心，用那張永遠寬厚的臉和包容萬物的眸子盯着他，告誡他：‘你若對他付諸一分善意，他就會雙倍回報你’

那麼。他最後做了什麼呢？

他完全不想理嶽七那些聽起來很冠冕堂皇但半點用處沒有的大道理，隻是冷冷的盯着嶽七的臉，将心中的委屈和眼中的濕意眨去，沖嶽七發出不甘的質問：

‘掌門可真善解人意，隻是怎麼不是他先對我付諸善意，我也沒見着他可憐可憐我，憑什麼要我遷就于他？’

這樣的過往數不勝數，大多是嶽七勸他與人為善，隻是沈九向來不肯‘聽從’，最終落得個衆叛親離不說，還在自己落得跌落泥潭後，讓嶽七為他賠了命。

眼眶有些涼意，沈九快速用衣袖遮掩了一下。

這個世界的‘他’，想來是将嶽七的話聽進去了，主動與所有人交好——連洛冰河那小畜生，都能給與善意。

或許，他本不該過來？若非他要去蒼穹禁地取誅仙劍，這小畜生怕是不會跟着他出現，這個世界——或許也能持續安定許久。

“清秋師弟。”

沈九剛用衣袖遮住眼睛，耳邊就傳來夢境中無數次出現的聲音。這樣的語調太過熟悉，就像是刻在骨子裡、流入血脈中一樣。沈九剛準備把衣袖放下，眼前瞬間蒙上溫熱的水霧：“七（哥）……”

話還沒說出口，嶽清源就關切的拉着他的袖子，看着沈九泛紅的眼睛，用一貫溫厚包容的聲音對他發出關心：“清秋師弟，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

沈九也想知道。

親落落而日稀，友靡靡而日索。

他怎麼就走到了什麼都沒有的地步，不僅自己體無完膚求死不能，低頭一望，遍地都是親友弟子的屍骨？

眼前之人是嶽七，沒有死去的嶽七。永遠都站在沈九的身後包容一切，永遠站在沈九身旁絮絮叨叨，乃至于到了最後——沈九最記恨的那句‘既然沒回來找我，為什麼不死在路上！’，嶽七都用命替他踐行了。

面前之人不是他的‘七哥’，是這個世界的‘他’的七哥。

這個世界的‘沈清秋’願意聽進去嶽七的話，與蒼穹山其他人打好關系，所以直到現在，這個世界依舊平穩的生活着。

——若不是他這個異界迷魂鬼迷心竅想去後山取劍，想借助這些人的力量替自己誅殺一直糾纏他的惡魔，也不會将那個該死畜生吸引過來，擾亂這一池平靜。

托末契於後生，餘将老而為客。瞻前軌之既覆，知此路之良難。

咽喉的酸澀幹緊越發難耐，沈九顫顫巍巍的嘗試着張口，卻怎麼也說不出隻言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