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生,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啊,我不想活也不該活着……”
洛冰河下意識想反駁:你不想死怎麼一招魂就回來?你要真魂飛魄散一點覺醒痕迹都沒有他怎麼能将人撈回來?什麼叫你不該活、想活着是本能,究竟是誰讓你有了‘不該’活的想法?
話剛醞釀好,還沒出口,洛冰河突然吧嗒出莫名其妙的滋味——等等?
沈清秋的意思不會是他想死但洛冰河拽着他不讓他死,所以他活着吧?
可是洛冰河也沒做什麼啊。無非是……不想讓他死的那麼痛快。
就像是沈清秋的那縷魂說的,給沈清秋後半輩子痛苦的,正是洛冰河。隻要沈清秋是心智正常人,就不可能對他有好臉色,有和平相處。
從這一點出發,沈清秋對他一點也不好,他對沈去清秋也非常不好,兩人互相傷害互相戳痛腳互相打殺,也是正常的。
洛冰河性子強硬,沈清秋比他更硬。而且沈清秋有意在他面前隐藏脆弱、轉移話題,無論有多少‘别的苗頭’,都會被沈清秋最後扭轉到兩人互殺上。
沈清秋竟是甯可遭受慘無人道的軀體刑罰,也堅決不願意與洛冰河有任何一絲别的可能的。
手腕上有溫熱液體滴下,很清爽,一點也不像是往日裡習以為常的粘稠血液。懷中人在無規律顫抖,隻有這種極度痛苦且崩潰的情況下,掌控力與隐藏能力極強的人,才從心底流露出一絲絲的真實。
少年的魂魄說過,他們也是期待過的。
‘也是’、‘期待’。
意思是,有人曾給了他期冀,然後被狠狠打碎。
經過各種事件,洛冰河當然知道是嶽清源那個慣會訓狗、一點也不稱職的兄長‘逼出來’的。
可沈清秋這句别别扭扭的‘控訴’,洛冰河要經過反複剖析才明白,沈清秋是需要他的。
他用這種不能言說的行為,來表達自己的割裂,又用反複橫跳在死亡與複活邊緣的行為确認洛冰河不會放棄他。最後又用極度的高傲和層層道德加碼,将這種内心需求異化為:洛冰河不會放過他。
常理與自尊告訴沈清秋,他不能服軟、更不可以對敵人表現出脆弱。所以沈清秋‘必須’咬牙硬撐,努力遮掩着内心的晃動。在‘發現’敵人有一絲一毫不對勁時,立刻用拼殺的方式幹脆重開,将苗頭掐死在搖籃裡。
在‘被人知曉的恐懼’與‘忍受死亡的痛苦’中,沈清秋一如既往的向絕對不會蘇坦的死亡走去。
或者說,他希望自己被‘接納’,‘在意’,‘有人拽着’;理智上,卻又知道‘堅決不能接受敵人’,‘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暴露脆弱’。
這樣的割裂之下,他甚至比之前用更堅硬的外殼包裹着,性情也比之前更狂傲、更尖銳、更易躁易怒。
‘哎。’
洛冰河伸手拍打着沈清秋的後背,就像是兒時養母對他的照顧。他幼時尚有親人陪伴,沈清秋身邊卻隻有一個嶽七。
他的養母死在了洛冰河的記憶裡,所以成了完美過往;沈清秋的嶽七一直存活着,一方面帶給他無盡的痛苦,一方面又拉扯着他對親情的渴望與不知所措。
誰能不希望有人堅定的接納自己,即便是被反複推開也要努力親近,以此來感受到‘被需要’呢。
所以沈清秋一邊反複嫌棄着嶽清源,一邊又忍不住停下腳步,忍受着嶽清源說那些看起來很有用實際上用處還不如喝口水來得簡單粗暴的話語。
而現在,洛冰河以強力斬斷沈清秋所有後路,又反複拉扯着與他對拼,沈清秋總歸是心軟的,竟又在洛冰河一次次的‘招魂’中感受到洛冰河對他的執念,進而願意活。
隻是他又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應該存在,所以他比之前更加尖銳刻薄,也承受了更多痛苦。
沈清秋是想活下去的。
隻是他身後已經沒有存活的意義。
沈清秋是想死的。
但本能的求生欲與那一絲絲的心軟,又讓他對這個并不友好的塵世抱有一丢丢的期待。
“别哭了。”洛冰河将人摟緊一些,沈清秋的安全感是真的差。可是這麼缺乏安全感、這麼想要被人接納的人,卻又本能的厭惡旁人觸碰。
‘我沒那麼重要,所有人都擁有自己的美好生活。有他沒他一個樣,甚至沒有他會過得更好。’
這才是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