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子钏中間借口離開了一會,試圖買單,但發現陸浮閑已經把賬單給結了。
Waiter轉頭對着成子钏說:“九點半有一個表演,剛剛您問起過,不看了嗎?”
“值得一看麼?”
是陸浮閑問。
“絕對值得!在S市是一隻頂!那歌手參加過國内一檔很有名的演唱節目。”
他這個“一隻頂”是含混了方言,陸浮閑微微擰眉,成子钏知道他對于語言有“潔癖”,類似計算機的程序,應該是卡頓了一下。
于是主動翻譯了一下方言:
“就是沒有能出其右的意思,有時候也可以理解成‘鼎’器的鼎——最好的,到頂了,非常好。”
陸浮閑沉頭笑笑,眼尾一點笑紋,再擡頭問那小哥:
“我們先出去散散,待會兒還能回來麼?”
“當然可以,這個位置我給您預留着。”
陸浮閑出了門,慢跨了幾步,像是一種猶豫。
成子钏看出來了,詢問的眼神。
他同成子钏緻歉——煙瘾犯了。
成子钏靠在車邊,遠觀幾眼,外牆玻璃透出他的影子,眉心微皺,似乎在想什麼問題,兩指間星火一點,拇指偶爾撥動鬓角,像是無意識的。
陸浮閑像是透過玻璃碰到了她的目光。
夜幕中的模糊,一瞬的互望,都沒有表情。
李家堤是飯店與小橋流水的合成曲,橋堤文化、湖水和飲食的結合,恰到好處。建在圓湖之上,每家飯店獨有的燈光映在湖面上,一道道的,隔着湖眺望此地的氣象,讓多少人流連忘返。
陸浮閑看了一會,又看了手上的表:
“時間差不多了,你猜會如他所說麼?”
成子钏說:“不知道。”
兩個人返回來,門口有兩個姑娘在等位。
擡頭看到陸浮閑的一刹那,顯然都有片刻的怔愣。
原來他們這家牛排店晚上也做酒吧。
兩人都說不耽誤他們做生意。
重進大廳,陸浮閑指了指二樓,問能不能在上面擇個位置,waiter馬上做了調整。
繞着台階上樓,陸浮閑扶着欄杆,成子钏跟在後面。
短短的時間這裡似乎又換了一批人。
底下是一個瘦弱的姑娘坐到台前,太瘦弱了,抱着吉他顯得不堪其重。
調着話筒的位置,看不清面目。
她和陸浮閑站在二樓檐欄前面。
他的一隻手插在西裝口袋裡,一隻手撐在欄杆上。
底下和左右有許多的眼光投過來。
成子钏似乎是在這一刻才發現——
他是帥的。
細胞實在太木了,不自覺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細胞。
有些晚了——
晚在他的姿态呈現在眼角的餘光裡,她卻發現自己不能側頭大方欣賞了。
那姑娘調試了一會兒,仰頭,對着話筒開嗓。
歌聽不太清楚。
音調聽不太清楚。
聲音也聽不太清楚。
一種哼哼唧唧的感覺。
反複哼唱一個詞彙,好像是法文。
兩個人默聽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陸浮閑撐着欄杆,微微垂頭,嘴角帶了點笑。
成子钏這時才轉頭。
兩個人相視,扶着欄杆,各自笑了一會兒。
兩個人像是很有默契,站着聽了四五首,在音樂結尾才離去。
推薦的waiter在走廊碰到了他們,問聽得怎麼樣,陸浮閑未予置評,隻是再次感謝了他。
等代駕的當口,從湖橋往外走。
兩個人選了一方玲珑的浮橋,挑了一個角度觀景。
正好望見遠處的地标——
地标的外牆屏幕還亮着,隔着湖,一道道白色的LED燈從底下有序的亮起,把地标的輪廓在夜色裡描起來。
秋風拂面。
剛才副歌部分反複哼唱着一個詞彙,仍舊嗡嗡地繞着耳朵。
“是西班牙語。”
成子钏看了他一眼:
“這你也懂。”
“‘每想到海洋,老是稱它為lamar,這是人們對海洋抱有好感的時候,用西班牙語對它的稱呼。’我特别喜歡《老人與海》裡的這一段,法語差不多,叫La mer……”
他念得很醉人。
成子钏脫口而出:
“像,海藍之謎。”
“對,有個化妝品的牌子就叫這個。她給人或者不願給人莫大的恩惠……”
陸浮閑停頓了下來。
湖風由遠至近,猶有一種在海邊的感覺。
“就是這歌……此中有真意,可能是我二人不能欣賞。”
陸浮閑垂頭,笑道:
“但這哥們似乎對于這個店有一種‘笃信’。”
成子钏意會,直覺般地脫口而出:
“你笃信什麼呢?”
陸浮閑漸漸收起他的笑容,他的眼神顯得有些憂悒。
浮橋堤的五光十色連同成子钏的影子一起收在他的眼神裡:
“我笃信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