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得從心死後,此身誤在我生前
——正文——
“少爺。”沈清秋将茶盞放回桌面,睨一眼正盯着舞女浮想聯翩的秋剪羅,語氣平淡:“我要死了。”
“哦。”秋剪羅頭都不回,沖沈清秋擺擺手:“一路走好。”
沈清秋:……
雖然他也沒覺得秋剪羅這種世家大少會怎麼安慰,但也不能,如此沉迷于歌舞吧?
一旁的無厭子嘻嘻哈哈的拍了拍沈清秋的肩膀,擠眉鬥眼的做個鬼臉:“好徒兒,下輩子再見。”
沈清秋斜一眼肩膀,從鼻腔發出悶音:“嗯。”
末了,他好奇的看向無厭子,腦中靈光一閃:“師傅,若讓你重來一次,你會理睬當年那個小仆從嗎?”
無厭子眉毛一邊高一邊低,唉聲歎氣的想了想,語氣有點幽怨:“哎,雖說你殺了我是挺難受,但是像你這麼好用的徒弟,我還真舍不得錯過……”
“收應該會收,隻是不會再去蒼穹地段,或者藏上幾手,畢竟老道我還是很惜命的。 ”
沈清秋點點頭:“哦。”
扭頭用盤子裡撚出一顆葡萄,砸向秋剪羅:“少爺,你呢。”
秋剪羅百忙之中抽空看了沈清秋一眼,又将目光放回去:
“本少爺認定的書童,自然是要搞回來的。隻是本少爺仁善,就多花點銀子替你将‘七哥’也買回來,讓你們團團圓圓。”
“别說少爺對你不好,打是不可能不打的,人也是一定要收用的。若你再敢起念頭跑出去修仙,斷了你的腿!”
沈清秋:……
真好,他若是再重來一次,也絕無可能輕易放過洛冰河。在無間深淵時更不會送他離開,就讓他與父輩一起,在白露山作伴吧。
——地牢——
雖說冰九互打是件很尋常的事情,但短短半天時間内,兩人都拿出壓箱底的搏命之法,如此頻繁的拼殺,已經不是兩敗俱傷,是雙方互死。
洛冰河體内靈魔血脈戰成一團,沈清秋氣血虧空精力不足。洛冰河為拉住沈清秋外出的腳步,貼心貼肺的分析清楚沈清秋目前的處境,給出一個‘除了我沒人會在意你’的最終結論。
沈清秋精神恍惚的聽完洛冰河條理清楚的一大串話語,非常給面子的問出洛冰河最想讓沈清秋關注的一點:
“洛冰河,所有人都想要我死;你,為什麼要我活?”
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其自己的目的。
沈清秋可以确信自己是被所有人放棄。
蒼穹山其他峰主本就與他沒什麼聯系,隻不過是經曆柳清歌死亡後更加‘客氣’;嶽清源一直希望他放下過往,卻至始至終沒信過他;秋海棠是沈清秋先負了她,所以她想要他死,沈清秋念及舊情甚至會親手将修雅放到對方手中。
柳清歌——反正是死在自己面前,沈清秋追查多年兇手而不得,又因為他的死亡被所有人排擠、最後下了牢獄,怎麼樣也算是還得差不多了。
所以,洛冰河那句‘而你——除了我會四處奔波想方設法去尋你,又有誰會真正花力氣尋找你呢’中,洛冰河為什麼會找他?
洛冰河究竟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去找沈清秋,又為什麼非要執着于跟他睡,為此甚至與他對拼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想到洛冰河所說那句‘你現在出去是要送給别人玩嗎’的話語,沈清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迷茫的望向洛冰河:
“是因為這具皮囊嗎?粉紅骷髅,一朝即逝,你花費工夫精力,隻是為了美人皮相?”
洛冰河:“……”
天地良心,沈清秋把他當成什麼色中惡鬼。
雖然說沈清秋這張臉和這副身軀,真的很誘人……而且今天這場打來打去的對戰也确實因為‘洛冰河要睡沈清秋’……
但是,怎麼可能隻是因為皮相啊!
沈清秋都到幻花宮水牢一個月了,他想得手早就得手了好吧!
可是。今天洛冰河給沈清秋說上半天情話,沈清秋怎麼回他來着?
【惡心】
【畜生的愛,令本尊想吐】
他今天已經受過一次打擊,暫且不想再承認一次他對沈清秋的情意,從剛開始的一眼萬年到無間深淵前還執着喜愛,然後被沈清秋再罵一次【惡心想吐】。
洛冰河歇了好一會,反複思考良久,給出一個聽起來非常有道理的回答:
“當然是因為你對我不好,所以要找你報仇!沈清秋,讓你這樣平白死掉,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這個回答應該沒毛病,畢竟他這一個月都是這麼做的。
沈清秋打他七年,洛冰河隻是折騰對方一個月而已,怎麼能夠呢!所以他要将沈清秋從外面拎回來,堅決不能讓他死在外邊!
“仇恨啊。”沈清秋稍稍點頭,即将昏聩的意識、虛弱到感受不到的身體、沉重的眼皮與恍惚的精神令他有些難以思考:
“怪不得。”
畢竟仇恨是一種比什麼都強烈的情感。
不想讓敵人死在别人手裡、不想讓敵人過的舒舒服服、不想讓敵人逃脫自己手掌心,非常合理。
随着時間的流逝,沈清秋逐漸失力到下意識放松身體和精神、即将陷入沉迷。
右手猛然從劍柄上滑脫,突如其來的變故生出極緻的警惕,沈清秋驟然間瞪大雙眼,卻來不及改變就不受控制的摔在洛冰河身上。
‘唔——’
短促的聲音從一旁響起,沈清秋用胳膊肘強撐着勉強坐正,在這樣的意外中稍微找回一點神智。
左手傳來滾燙的溫度,與身下的軀體如出一轍。沈清秋被這樣的灼熱燙了一下,左手快速甩上幾下,卻怎麼也掙不開。
“松手!”
“不松!”
洛冰河緊緊抓着沈清秋的手腕,說什麼也不松開。沈清秋扯了半天、抖了半天,最後依舊沒能從洛冰河手心掙脫。
“放開!”
“不放!”
兩人争執一會,重新清醒的沈清秋恨不得拿手中靈劍一招砍過去,卻困于力道不足,沒辦法将劍從地面拔出來。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稍微挑個眉,故意将沈清秋手腕拉起來,貼到嘴邊吻了一下,纏纏綿綿音調聽起來暧昧極了:
“師尊~弟子說什麼也會不放手的。”
‘咦—’
手背上傳來柔軟觸感,除了被嘴唇碰到的地方,就連手背上方的汗毛,都在對方鼻翼間的呼氣之中被吹拂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上面來回刮掃似的,帶着輕微癢意。
沈清秋當即被惡心的打個寒顫,更加用力的試着将手抽出來:“滾開,惡心!”
沈清秋的嫌棄洛冰河早就習慣,之前但凡看到沈清秋的眸子都恨不得将人掐死。如今這次卻不然,看着沈清秋想躲開又躲不開、想逃離又抽不走的煩躁樣子,洛冰河竟從心中升起一絲輕快和好笑。
“弟子怎麼就惡心到您了,嗯?”
洛冰河刻意做出一副柔情似水、溫潤粘膩的表情,說話時尾音向上翹着,每個字之間暗含一絲氣音,勾勾連連,暧昧又親近。
沈清秋的抗拒與寒碜更明顯了,甚至被洛冰河抓着的左手上都升起雞皮疙瘩來。洛冰河好死不死的伸出另一隻手順着沈清秋手心繞彎打圈,在沈清秋即将殺人的目光中,提出要求:
“不出門,就放過你。”
沈清秋:……
他是沒力氣拔劍,但不代表沒力量殺人!
手心傳來極其明顯的癢意,洛冰河這小畜生還刻意用指腹在他手中寫字,仔細辨認一下——寫的是,‘别走’。
丫的。手心是癢的,身體是僵硬的,力量是基本消耗殆盡的,神魂是搖搖欲墜即将陷入永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