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正文——
“小九。”秋剪羅無聊的将手上書籍丢掉,看着一旁安靜看書的沈清秋,從手邊抽張紙團成球砸過去:
“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看書作畫?還要本少爺強壓着才肯識幾個字,背幾本書,怎麼現在喜歡上了學海作舟,琴棋書畫?”
沈清秋扭頭側開躲閃,眼簾擡也不擡:“此一時非彼一時。你那時将我當玩意養,讀書習字隻是為了出門時與人争鋒,被逼的事情,怎麼可能喜歡。”
“現在呢。”秋剪羅撇撇嘴:“你師尊不照樣喜歡學富五車之人,怎得你願意為他流連書閣,卻不願聽本少爺安排?”
“我師尊拿我當人,傳給我的是家;你拿我當玩意,強塞給我的是歸宿。”
“你乖乖做海棠的姑爺,本少爺将來娶妻生子,看在海棠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你,如何不算秋家人?”
“隻有地位相同、态度平等,能當家做主、擁有決定權的,才是家。”沈清秋将手中書籍再翻一頁:“否則,那叫玩物。”
——現實——
當那個不被洛冰河所知的、從沈清秋口中說出的‘少爺’出現時,洛冰河敏銳察覺到這兩人之間必然有些足以影響沈清秋根本性格的東西。
秋少爺膽子倒是不小,就沈清秋這種無法無天,必然會咬死主人的、狼子野心的奴仆,他不僅沒将人打死了事,甚至還養成玩物取樂。
當然,聽說沈清秋當年也瘋的很,在秋海棠的講述裡,沈清秋幾下殺死秋剪羅及其奴仆,當他一身是血的從屋内出現時,秋海棠甚至被直接吓暈。
後來一場滔天大火,秋府就那樣被燒成白地。
當然,秋海棠還順便向洛冰河提過建議——要洛冰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将清靜峰也一把火燒個幹淨。
最好還能燒個三天三夜,秋海棠必定會去附近住個一周,好好聆聽清靜峰門下弟子的哀鳴。
嗯。現在的情況是——
在沈清秋将洛冰河當成秋少爺後,非常乖巧聽話的陪他玩了會過家家,然後抄起筷子将他心口捅了個對穿,在反複捅殺敵力竭之後,暈倒在他面前。
真好,自沈清秋昨天清醒,他已經暈倒過三次,還順便刷新出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情。
一種是高高在上的沈峰主,習慣了将所有人當成工具使用,不聽話就要弄死。
一種是乖順呆懵,身為被人教出來的乖巧玩物,整體表現都很聽話,除了會找到機會一擊斃命沒毛病。
哦還有一種,昨天夜間時,沈清秋難得的脆弱一刻,在洛冰河明确表明不會動他時,向洛冰河詢問‘當真?’
總結一下。
已經爬上沈峰主的沈清秋性情高傲自大,習慣上位者姿态,是洛冰河比較習慣的樣子。
好消息是忘記洛冰河之後,對他的惡意淺淡很多,隻将洛冰河當成普通弟子般……随意召喚吩咐。
在觸及到沈清秋的某些弱點,比如不喜和同人接觸、在某些場景□□現出骨子裡被刻進去的奴仆習慣,會展現出表面服從實際隐忍。
另外,洛冰河的态度也很重要,沈清秋失去記憶後本能被加強。洛冰河友善,沈清秋就會聽話一些;洛冰河心情不好,沈清秋能比他更暴躁。
行吧。
洛冰河收攏思緒,回想一下曾在沈清秋意識中見到的上任清靜峰之主,也就是沈清秋的師尊,那位老峰主行事如何來着。
好像是,溫和、平靜、包容、無奈?
大概就是凡俗之中的老父親吧。
啊哦,二十歲的洛冰河,要開始養明明比自己大上許多、性情喜怒無常、失憶失智的傻子了。
——
沈清秋之前的動作很激烈,雖說沒咬洛冰河脖頸,但手上捅殺心口是毫不留情的。洛冰河在沈清秋暈倒後探出靈力觸碰到對方經脈,又一次被裡面的混亂給震驚到。
‘哎。’
想到大夫過來後又該長籲短歎,洛冰河無奈的将人抱在懷中,試着用靈氣替對方平複體内亂流。
“沈清秋!”
洛冰河試着喚醒對方。
“沈清秋——”
“沈!清!秋!”
在洛冰河锲而不舍的呼喚和帶領對方體内天魔血運轉周天後,終于沈清秋從暈眩狀态清醒一點點。
洛冰河将手腕從對方手上松開,看着自己滿身的血迹、沈清秋滿手滿臉甚至已經有些幹涸的血痕,再次歎口氣。
沈清秋剛剛睜開眼,立刻從洛冰河身邊跳開,遠遠的與洛冰河拉開距離,快速整理着身上的衣物。甚至在洛冰河無語的翻白眼、扭頭看向他時,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
這個表情,看起來就像是……在發現自己沒能弄死對方、而敵人目前不想揍他時,提前讨好一下,以避免挨打。
咋地,他以為洛冰河跟他一樣,睡一覺記憶就會消失嗎?
洛冰河點點沈清秋手掌上沾染的血迹,示意沈清秋:他對之前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别想通過這些小動作逃掉。
沈清秋眼神飄忽,左手蓋在右手上,努力用已經被血染紅的衣袖遮掩着,兩隻手并在一起放在小腹上,站的極其端正乖巧,看起來無辜極了。
“過來。”洛冰河看着向他賣乖的沈清秋咬牙切齒。自己幹了什麼心裡沒數,還敢跟他裝失憶玩無辜?
沈清秋默默後退一步,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幹了壞事被人抓包,隻是他不僅不想賠罪,甚至還有點想立刻逃跑溜之大吉。
“……”挺好的。
洛冰河壓一下火氣:這樣鮮活的沈清秋,雖然不如剛才乖順,但起碼不麻木,更不呆滞。而且看起來現在性情還算平和,沒有喊打喊殺也沒有過于服從。
回想一下曾在沈清秋意識空間看見過的老峰主,洛冰河語氣中增添幾分的包容和憐惜:“清秋,過來。”
果不其然,沈清秋看向他的表情多了一絲親近和羞澀,慢慢靠近後,還有些扭扭捏捏和熱忱。
沾了血迹的手心伸出來,雖有些不穩定晃動,卻不像之前的害怕而不得不伸出的無助認罰。
更像是受到偏愛的孩童出去玩了一身的泥土,在回到家之後,長輩無可奈何的笑一笑,點着他的額頭溫聲訓上幾句,拿出手帕為他清洗幹淨手掌。
同樣的動作,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洛冰河睨一眼沈清秋的表情,三分期待、三分調皮、四分犯錯後需要長輩出面的不好意思。
‘呵。’
洛冰河面無表情的扯扯嘴角,知道沈清秋絕對是将自己當成老峰主了。
那個跟在沈清秋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的老人家,怕是世間能令沈清秋唯一能露出這副模樣的人。
一個,完全包容他,體諒他,從來不覺得沈清秋鬧騰的儒雅老頭。
隻可惜,老峰主走得早,現在能看見這一幕的,會讓這一幕長久上演的,是他洛冰河。
想到這一點,洛冰河又是忍不住皺眉。
他好好一個二十歲少年郎,現在不僅要管着魔界衆生,還要将他本來該履行師尊職責的沈清秋當孩子養。
所以沈清秋根本不會當師尊的吧!
被他當成寶的明帆除了忠心能拿出來說,剩下啥都是半吊子;被他當成女兒養的甯嬰嬰,随随便便将芳心抛給洛冰河,更是在四派聯審時出席,讓沈清秋身上的罪名又多上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