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源的老總秦圳來頭也不小,祖上就富得流油,保馬苑就是他名下的産業。
“保馬苑”這三個字也不是瞎取的,秦家老爺子崇荊公政術,尚其變法之智慧,親筆提的牌匾,沿用到現在已經幾十年的光景。
林庭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保馬苑的燈從門口一路亮到最裡面,映着整個園子好似還處在白日。
早有專門的人等在入口,林庭安跟着人暢通無阻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廂房。
正中間是茶樓,可品茶聽戲,左右兩側各十幾間廂房專供客人品嘗私家美食,這是保馬苑從未變過的布局。
林庭安進去時,裡面已經坐了三個人。
主位上正是他此次要見面的對象秦圳,秦圳的左側坐着兩個男人,一個看起來很年輕二十四五的樣子,另一位正當壯年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
“來了?”秦圳沒起身,大手一揮指着右邊的空位說:“林老弟你坐這,今兒我多帶了兩個人來,你不會介意吧?”
說好了是兩個人小聚順便談談生意,如今卻多出兩個人,那兩個人林庭安還恰巧都認識。
一個是雙方都恨對方恨得牙癢癢的岑複春,一個則是方漢明。
這兩人前兩天剛勾搭到一起,今天就堂而皇之出現在了他的私人飯局,簡直是沒把他放在眼裡。
“當然不會。”林庭安笑着說。
他走到秦圳指的位置坐下,未達眼底的笑意讓本就烏黑的眸子更加深沉。
見約好的人都落了座,秦圳大手一拍,身穿旗袍的美女服務員聞聲依次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走了進來。
上好菜廂房門被輕輕關上,房内僅剩桌上的四人,秦圳才再次開口:“幾位,你們也知道我這人做生意最讨厭彎彎繞繞,荊源這次的新設備是兩年前就開始研究的。”
“到今天才算是有了點起色,”說着秦圳端起面前的金瓜壺,給自己到了杯茶,小酌一口後歎息道:“這批設備可是耗費了荊源不少心血。”
“本來這合同是要跟林老弟簽的,可惜半路殺了個方漢明出來,方哥在我爸那都說得上話,我一個小輩自然不敢怠慢了。”
秦圳這話一出來,桌上的氣氛瞬間變了。
林庭安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今天岑複春能上桌全靠方漢明的面子,心裡也多了幾分底氣。
平時隻聽傳言說秦圳這人是商界另類,說話直來直去也不怕得罪人,如今短短幾句話他也算見識到了。
方漢明活了四十多年什麼人沒見過,哪怕是秦圳這麼拂他的面子,他依舊笑容滿面,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倒是他身邊的岑複春變了臉色,嘴唇動了動,剛想說話就被方漢明按了下來。
“小秦,我記得上次見你好像還是幾年前,那時候你跟着你爸做生意被人坑了一筆,還是叔叔幫你填的窟窿。”
方漢明這話看似叙舊,卻明裡暗裡強調自己長輩的身份,噎得秦圳說不出話。
“方總您這話說的,做生意誰沒被坑過呢,”林庭安及時開口,替秦圳解圍,“所謂後生可畏,秦總現在的能力可是不容小觑。”
聞言,方漢明笑了笑沒說話。
這一頓飯幾人吃得都不開心,從進門看到除秦圳之外的人的那一刻,林庭安就知道這頓飯隻能是頓飯。
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期間邊觀察桌上的人,邊品茶嘗菜,竟多了幾番快活的滋味。
全程岑複春就沒說幾句話,像條陰狠的毒蛇,暗中窺視不輕易發出聲響,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擊咬住獵物的喉嚨。
這是林庭安第一次正面跟岑複春對上,就算有秦圳和方漢明在中間調和,他也能覺出這人心思之深沉。
方漢明和岑複春走後,秦圳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林庭安。
他擦開打火機點了根煙,罵道:“操,這頓飯吃得可真夠憋屈的。”
“林老弟我跟你兜個底,”秦圳看着林庭安,吐出一口煙圈,“方漢明跟我爸是多年老友,這批器材本來是要簽給你的,他突然插進來我也很難辦。”
“我懂,”林庭安點點頭,嚴肅道:“可是秦總,你應該知道這批設備隻有到我這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
聞言秦圳沉默了,指尖的香煙慢慢燃盡,灰白色的煙霧擋住了他淺藍色的眼睛。
林庭安這話不假,新設備意味着新技術,新技術就要在專業的醫務人員手裡才能發揮最大的價值,林家有這個優勢。
岑複春要這些設備是打着建設鄉村醫療基地的名号,連醫務人員都沒招齊,他怎麼放心把東西給姓岑的。
的确,對于他這個供應商來說,隻要價格到位給誰不行,但他秦圳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心的人。
物盡其用,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我再考慮考慮,”秦圳說,“你别着急,等我再聯系吧。”
“好,那秦總我就先走了。”
出了門林庭安站在保馬苑的牌子下抽煙,他看着周圍黑漆漆的竹林突然笑了。
秦圳這人重義氣講感情,使用懷柔政策最好拿捏。
生意怎麼談,全看對面是什麼樣的人,喜歡錢的砸錢就好,好色的就對症下藥塞幾個美人。
林庭安經商多年,這些道理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