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林木用交疊的枝葉擋住了白日裡耀眼到有些炫目的陽光,僅僅允許縷縷光線從細小的葉縫中穿過,在林間的小徑上投下的束束光影照亮了漂浮在空氣中的灰塵。
被遮住陽光的青草蒙上了一層暗色,在微風中随着飄揚的飛塵輕輕擺動,偶有隐匿在草叢之中的蟲鳴和林梢高處的一兩聲鳥叫,除此之外,靜谧無聲。
原本緩緩搖擺的青草忽然被一股迎面劈來的勁風掃倒在地,伴随着利刃切過的風聲,幾朵豔麗而鮮紅的花綻放在草地上。
江尋掃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的幾個黑衣人,下意識地挽了一個劍花,将已經甩幹淨血迹的劍重新收回了劍鞘。
方才他正走在這條林間小路上,不知從何處跳出來的黑衣人二話不說便提刀向他劈砍而來,他迅速拔劍阻擋。好在江叔教他的劍法用來防身綽綽有餘。幾回合後,偷襲他的黑衣人便已經全數癱倒在地。
又是他們。
這已經是第幾個偷襲他的了?
江尋站在這些已經失去意識的黑衣人中,默默打量着他們的衣着打扮,皺着眉頭暗暗思考着。
第一次遭遇襲擊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彼時他剛從神仙渡出來,按照崔颀說的在燒瓷嶺的瓷窯附近找某個地道和地道裡的火藥。當他從那個複雜到有些誇張的地道中爬出來的時候,令他吃驚的不僅僅是從未聽村裡人提起過的這條地道的存在本身,還有整條地道裡異常的“幹淨”。
就好像,有什麼人在他之前已經“清理”過這條地道了一般。
踩在地道裡明顯是陷阱機關的磚塊上卻無事發生,通道内原本應該緊緊閉合的沉重大門卻奇怪的大敞着。最重要的是,崔颀讓他找的火藥桶也毫無蹤影,隻有在某些堆放着不知用來做什麼的鐵籠子的房間裡有燒焦的痕迹。
地道裡的房間千奇百怪,裡面不僅有莫名其妙的鐵籠子,還有已經看不出原貌的、焦黑的植物殘骸。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被燒的面目全非的屍體。
有人在這裡引爆過火藥桶嗎?
他疑惑地想。
燒瓷嶺距離神仙渡已經不算遠,因此正當江尋帶着深深的疑慮和不安準備回到不羨仙時,在路上的他便遭到了黑衣人出其不意的襲擊。
百草野以開闊的原野為主,然而那幫從樹後亦或隐蔽在灌叢下的地洞裡閃身而出的黑衣人仿佛對這一帶極其熟悉,并且已經埋伏許久,隻等機會一到便提刀暴起。他們像影子一般,從來都是在陰影之處忽然發起攻擊,有的是暗處的冷箭,有的則是直沖他面門的大刀。
頭一回的襲擊将毫無準備的江尋吓了一大跳,然而某種近乎本能的意識救了他,就好像已經和他們交手過無數次一般,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劍已經穿透了這些同自己刀劍相向的陌生人。
他們沉默地攻擊,而後沉默地死去。
屍體不會說話,因此沒有一個黑衣人告訴江尋襲擊他的原因。
是馬匪嗎?
驚魂未定的江尋心想,蹲下身子仔細探查這些人的裝束。
可是這群神秘人衣着極為統一,除了一水的黑色勁衣,那一張張面具明顯宣告了他們出自同一個組織的事實。以往在百草野四處漫遊的江尋還從未見過穿着如此“雷同”的馬匪。
從未在江湖上闖蕩過的江尋确信自己沒有得罪過哪路江湖組織,然而眼前的一具具屍體卻明白無誤地傳遞出一個信息:
這些人是沖他來的。
從這幫人身上搜不出任何能夠表明身份的東西,江尋隻能帶着滿腹疑慮回到神仙渡。
當崔颀詢問他有沒有找到火藥桶時,他猶豫片刻,隻說出了地道似乎提前被人“清理”過的奇怪事實,而對自己遭到襲擊的事卻閉口不提。
江尋十分珍惜酒香塔下兩人一起暢飲離人淚的珍貴記憶。對他來說,那是崔颀放下心防,第一次主動向他求助的轉折。之前崔颀那副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态度令他難以忘懷,他擔心稍有不慎,一切都會回歸原點。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種隐隐的預感,令崔颀夜不成寐的,或許和這群來曆不明的黑衣人有關。聯想起那晚她幾乎恐懼到了極點的模樣,江尋默默在心中堅定了不告訴崔颀這件事的想法。
她會擔心的吧。他想,索性自己也沒有受傷,還是不要讓她平白擔驚受怕了。
那群黑衣人的來曆,就讓他自己查清楚好了。
“你說......你去的時候,那條地道已經被清空了?”崔颀的表情十分古怪,似乎在懷疑什麼的模樣,“你沒遇見什麼人嗎?呃,背着把大刀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