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江尋隻留給兩人一個飛快遠去的背影。
“得了,這小子魂兒都丢了,你也别叫喚了,指路吧,老子到不羨仙還有事呢,沒空跟你倆耗着。”伊刀轉身,背着豆豆重新跑了起來。
江尋在豆豆指的那條路上狂奔,頭一次感到即便是飛檐走壁的速度,似乎也到不了這條路的盡頭。
快點,再快點。
他已經跑得大汗淋漓。
沒有時間将遮擋在面前的枝條擋開,惟恐揮劍劈砍會耽誤所剩無幾的時間,說不上在害怕什麼的江尋任由那些礙事的枝葉劈向自己,在衣襟上、身上劃出一道道痕迹。
然而急速地奔跑讓充血的大腦幾乎忽視了那些木枝帶來的疼痛。
疲憊還是恐懼,在控制着他的心髒越跳越快,那團緊縮又膨脹的肉塊神經質地痙攣着,幾乎要從他的胸膛中跳出。
咚——咚——咚——
遠處傳來了一聲刺耳的鳥鳴。
咚咚——咚咚——咚咚——
他聞到了一絲花香。
咚咚咚——咚咚咚———
林木漸漸稀疏,遮擋住視野的枝條越來越少。
他終于來到了這片被霧氣籠罩的山谷。
他趕上了......嗎?
日頭偏西,太陽仿佛不甘心就此落下一般,将所剩無幾的光線一股腦潑在地上,那顔色像血一般鮮紅。
先前聽到的鳥鳴似乎是他的幻覺一般,此時的山谷裡寂靜無聲,隻有他踩斷花葉草莖的響動。
明明一個人影都未曾出現,江尋卻從踏進山谷的那一刻便産生了一種被什麼東西緊緊盯着的感覺。
穿過一棟棟空無一人的木宅,幾乎是憑着直覺,江尋走向那棟被簇擁在山谷中心的建築。
越靠近那座二層木屋,被注視的感覺就越發濃烈。他感到自己的胃好像都絞在一起,縮在腹腔内的某個角落,然後越來越沉地墜下去。
終于靠近了門扉,一道展開的屏風擋住了他的視線,鼻子卻已經先一步捕捉到了一股腥氣。
他屏着氣跨過門檻,鞋子踏在屋内的木地闆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繞過那面巨大的屏風,他一眼就看到了背對他,跪在一片刺目的紅色中的崔颀。
少女正穿着早上兩人分别時的紅裙。烏黑的發絲披到腰際,長長的裙擺在地闆上散開,像一朵绮靡的花,唯美又脆弱。
看到崔颀的一刹那,那股詭異的被監視的感覺忽然消失殆盡。
“阿颀......!”他一驚,快步走向那朵易折的花。
伸向少女肩側的手猛地僵住,江尋瞪大了雙眼,試圖在忽然轉過來,同他對視的那雙平靜的雙眸裡尋找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你......”
沒事吧?
未能說完的話語被湧上喉嚨的粘稠液體和一陣強烈的麻痹感堵住,中途停止的手無力地搭在少女的腕上。
江尋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力氣在流失,不知何時他已經跪坐在少女面前,手從仍在用力的那雙皓腕上滑落,身體前傾,江尋幾乎要整個撲在她的懷裡。
如果少女沒有用那把匕首插進他的胸膛的話。
有什麼東西随着她的動作從衣襟裡滑了出來,江尋的視線被吸引過去,那好像是一張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地圖。
紙張的邊緣已經被紅色覆蓋,然而江尋逐漸朦胧的視線依舊捕捉到了那張地圖上的“生辰禮”三個字。
“……你想入江湖?”
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聽到的疑問。
被淬毒散麻痹了的痛感開始在他的心上緩緩發作,一下一下,仿佛有人在用一把遲鈍的刀反複切割那塊可憐的肉團,被折磨了一下午的心髒終于在此時無力折騰,偃旗息鼓。
睡意開始濃厚,已經無力開口的江尋努力睜大眼睛,企圖從崔颀那張同面具一般毫無表情的臉上找到一點不一樣的情緒。
然而她隻是沉默地看着他,像那些曾經想殺他的繡金樓暗衛一樣。
她為什麼這麼冰呢?
這是江尋最後一個念頭。
意識消失前,他聽到了某種蟲類振翅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