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楚服也以為成為女官,領了官府的俸祿,能夠在官場上和男人們比一比,也能配得上陳阿嬌了。
可事實上,她最終不過是成了個給官府賣命的走狗,根本觸及不到那些堂而皇之的工作。
他們既要楚服借着女人的便利,逼迫她去做許多枉論道德禮法的事情,又看不起她的身份,打壓她晉升的前路。
那時候的楚服不敢去求什麼人,生怕連累了阿嬌,要受到嚴重的責罰。
可見做女官也并不是什麼好出路。
她不是個天生就會圓滑人情世故的人,面對這樣的事情總是吃力,總是時不時幻想能夠重新拿起無眼的刀劍,重新殺出一條血路來。
然而告别隻是阿嬌大婚前一個匆忙的照面,闊别太久,重逢也像是新歡,她帶着長公主的賞賜滿載而去,卻沒有從阿嬌處獲得過什麼。
——隻有她自己,像阿嬌的遺物,飛蛾撲火般的被點燃,借來愛人剩下的最後的餘溫。
而今,跟着衛青的軍隊班師回朝,幾乎每一步都是甜蜜的折磨。
越到京城,楚服也就越近鄉情怯。
——
劉徹而今正因邊境屢屢屢屢打勝仗高興不已,桌上的堆滿了捷報,并不關心後宮的事情,聽了秋棗的彙報,也隻是一臉“我就知道這又是她的什麼把戲”的神情,淡淡地應了一聲,難得地,沒有為難這老實的宮女。
可宮女跪在地上,卻久久沒告退。
皇上伏案批着奏折,一擡頭看到秋棗還跪着:“你可還有什麼事情嗎?”
“陛下,皇後娘娘剛醒過來,身子骨不太結實。奴婢想請太醫院的大夫來給娘娘開幾副補身子的藥。”
哪知道劉徹皺了皺眉,說道:“有病就去看太醫,告訴我做什麼。”
秋棗不敢反駁,趕緊磕頭謝恩。
最開始就是劉徹親口說的不允許皇後私下裡認識太醫,要體現知會他。
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一旁默不作聲的平陽公主柔聲道:“前幾日衛子夫生産,我送了她些補藥,想來也有剩的,不如就送給陳皇後,也省得太醫院再去采買,驚動了會計司。”
劉徹一揮手,意思是你看着辦,低頭又去看折子了。
秋棗站起身,感覺剛剛那一揮手,像是給她和皇後娘娘的一巴掌。
*
陳阿嬌對劉徹說的并不怎麼在意。
主仆二人就這麼又過了半天清閑日子,衛子夫果然帶着那些補品送來宮裡。
她入宮三年,除去沒有受寵的一年,兩年連着生了兩胎,還都是女兒,身子虧損嚴重。
雖然受寵,可衛子夫臉色卻差得很,甚至比不上陳阿嬌一個剛剛昏死六天的人。
“皇後娘娘福大命大,斷不可能命絕于此。”
“衛婕妤福氣傍身,連着生了兩個小公主,可叫人羨慕。”
兩人見面先是寒暄了一陣,又各自相對無言。
連懷兩胎,聽着雖然受寵,可是懷胎期間皇帝并不會寵幸,加之生的又不是皇子,除了虧身子,幾乎是毫無益處。
似乎還不如一個空有皇後之名的陳阿嬌過得潇灑。
這時候,她懷裡抱着的大女兒大約是覺得熱了,拉着母妃的袖子哭嚎起來。
陳阿嬌沒有生産過,對孩子也不怎麼親近。
隻是她扯着衛子夫的前襟哭嚎的模樣,讓她想起了那個曾經對她溫柔無比的女人。
衛子夫趕緊把孩子放到地上,讓人在地上鋪上一層厚毯子,讓她自己去玩,才哄好了。
擡頭發現陳阿嬌一直盯着孩子,她抱歉地笑了笑:“這孩子被我慣壞了,請娘娘多體諒一些。”
陳阿嬌拿了衛子夫的撥浪鼓逗衛長公主。
“無妨,我隻是想到小的時候,娘親帶我去見栗姬娘娘的時候了。栗姬娘娘那會兒最想要一個女娃兒了。”
陳阿嬌想一出是一出,落到了衛子夫的耳朵裡,像是對她而今榮寵的嘲諷。
就算現在受寵又如何?總有比你還受寵的人。
這後宮永遠是這樣,命不由人,即便最初如何受寵,卻總有更年輕的妃子更加受寵。
曾經的陳阿嬌,不也有“金屋藏嬌”的美名麼?
小公主轉頭就忘了親娘,看着陳阿嬌咯咯笑,跟着撥浪鼓的聲音拍手,很是乖巧。
陳阿嬌随口說道:“後宮紛争向來如此,你這個年紀的妃子,也不必太把和皇帝談情說愛放在心上。”
衛子夫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細想陳阿嬌說了什麼話。
她本是歌女,和劉徹兩次“一見鐘情”,福大命大地懷上一個孩子,才成了一個後妃。
現在陳阿嬌卻說,要她不在意皇帝的喜惡,不盼着和皇帝談情說愛,能盼着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