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這話說的很暧昧,落在别人耳朵裡是有力氣生孩子,落在陳阿嬌的耳朵裡,就是有力氣和劉徹幹架。
秋棗沒聽過娘娘以前的事情,瞪大眼睛探過頭來看,就見娘娘真的每碗都喝了小半碗。
娘娘用完了飯,就輪到幾個下人把剩菜剩飯吃了。
剛坐下,就見陳阿嬌剩的粥就進了楚服的肚子裡,丢下一句“我去給娘娘按摩”,就裝着一肚子湯湯水水,進了娘娘的卧房,
*
她是來按摩的?
鬼才信。
陳阿嬌坐在桌前,把楚服這一個變數排除在外,重新在腦海裡想了一遍上一世的事情。
第一個要提防的就是窦靈犀。
窦太後死後,把自己的所有财富都賜給了母親劉嫖。
劉徹即位之後,前朝想要變法,繼續削番。她的便宜舅舅窦嬰而今是丞相,正是主持變法之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況是新帝。被燒到的世家大族們自然不悅,變法的幾個文臣都被誣為“新垣平”,說他們是妖言惑上,逐漸失勢,窦嬰被免官。
窦靈犀擔心自己沒了依仗,開始暗中收集證據,瞅準了自己被牽連的時機把她供出來自保。
皇帝震怒,處罰了楚服和陳阿嬌,贊賞窦靈犀的“機敏聰慧”,還給她升了職!
可是這一次楚服沒有入宮做女官,窦靈犀為了自保,還會做什麼呢?
還會加害于她嗎?還是另尋出路呢?
她想得心煩意亂,搖着團扇去推開了窗。
窗外的造景是年複一年不變的,再一流的景色也不□□于二流貨色。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雨,被洗刷的透亮的葉子被宮燈照着,滴下螢火一樣的水珠,忽而乍亮。
一回頭,楚服提着一個新的宮燈站在門口,輕巧地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地走到阿嬌的面前,把她帶到床邊坐下。
明明清晰地知道已經分别了五年,可動作仍舊熟稔。
楚服蹲下,捉起她的腳踝,把鞋襪脫掉,從腳踝開始輕輕捏起來。
明明離得很遠,可是呼吸好像能拂在腿上。
陳阿嬌好像還沒從夢裡清醒,風吹進來,她覺得今晚的夜又鹹又澀,後知後覺那是自己的淚水。
随之而來的卻是警鈴大作。
陳阿嬌,你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身邊,你會害死她!
她掙開楚服的手,用力踩在她的膝蓋上,随便抓了一把折扇來,抵在楚服的胸口,把人推開,而後挑起她的下巴:“你回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楚服不設防,沒有絲毫抵抗的意思,頭也乖順的擡起,可眼神毫無退步:“我來找你——穢亂後宮。”
“滾!”
陳阿嬌擡腳就想踹過去,可是楚服的反應更快,抓住了她的腳腕就按她腳上的穴位,卸了她的力氣。
玉減香消的皇後娘娘比不得上過戰場的巫女,輕而易舉被制服了,隻能忍受着她把自己放回原位,把兩隻冰涼的腳抓進自己的懷中。
楚服歎氣,用艾草熏着她腳上的穴位:“原本你身體那麼好,怎麼在宮裡待了幾年,被折磨成這幅樣子。”
她的手滾燙,陳阿嬌後知後覺地羞恥。
“可惜我沒法一直陪在你身邊,小姐。”楚服搔了一下她的腳心,又眼疾手快把人按住了,不允許她掙紮,“我用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回漠北駐邊了。所以不要急着趕我走。到時間了,我自己也會滾的。”
陳阿嬌用折扇拍了拍她的臉,像是警告:“不許亂動!你的事……趙書菀都告訴我了。”
楚服放過了她的腳,手指上移按到她腿上已經僵硬的經脈,捏了捏。
武功廢了太久,楚服隻是稍微動作,一陣難言的酥癢就順着脊背竄上來。
陳阿嬌渾身一僵,折扇很不留情地頂了她一下:“讓你别亂動!聽話。”
楚服無奈地舉起雙手,像是投降:“可是我不想讓你從别人的口中聽到我,我想讓你聽我自己說的。我離開了長公主府以後,回到漠北邊疆賣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當年的家人。因為我會馴馬,被将軍看重收入軍中。”
“後來立了功才入軍,有了軍銜,跟着将軍回來。過些時日,還要回去駐邊。”
現在,是不是該告訴她,我這幾年幹了什麼?
楚服那雙漂亮的眼睛,像是引着她傾訴。
可她幹了什麼呢?
被“金屋藏嬌”,被劉徹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甚至就連複仇都不知從何而起。
阿嬌隻能告訴她,快走,我保護不了她。
像五年前那樣,把她驅離自己的身邊。
陳阿嬌無法開口,拼盡全力維持的體面已經是強弩之末,隻能掩耳盜鈴。
“你是想讓本宮給你彙報這五年來都做了什麼麼?治理後宮,服侍皇上,天天想着怎麼給皇家開枝散葉。沒事了就滾出去。”
“奴婢沒有逼您說什麼。您留我在宮中一晚,還能聽我說話,楚服就很開心了,小姐。”
楚服幫她把襪子重新穿好,眼睛眷戀地一寸寸撫摸過愛人的臉:“奴婢晚上誰在外間,小姐夜裡要是需要我,再叫我回來就是了。”
陳阿嬌無力地揮了揮手:“我不是你的小姐,還是改口叫皇後娘娘吧。”
可眼前的巫女沒有立即改口,隻是恭敬地行了禮。
彎下腰的以後,陳阿嬌看到她發間仍然簪着她送的那根藏劍簪,遍布劃痕,陪她的時間比自己還要長久,卻意外的牢固。
像當年那一句“不悔,楚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