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一個個本事大得很啊,還上天入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在練兵!請問這裡是什麼軍校嗎?啊?你們這麼有能耐,怎麼不去當間諜呢?咱這破學校限制你們發展了是吧?我看你們不是想上學,是想上天!”
辦公室裡,教導主任對着面前一排八個平均比他高半個頭的問題少年一頓狂轟亂炸。
兩撥人互看不順眼,站也不想挨着站,中間空出來的位置能再塞進五個教導主任,都把頭扭到另一邊,歪眉斜眼的,嫌棄得溢于言表。
禹洪淼這個水裡撈出來的,已經快被太陽曬幹了,衣服像鹹菜一樣皺巴巴地粘在身上。
胡嘯天和馮萌這兩個飛天遁地的,渾身髒兮兮的,一個像剛挖礦回來的,衣服和臉上都是土渣子,一個像剛從樹上摘下來的,頭上還頂着樹杈子和爛葉子。
其他幾個身上雖然幹淨點,但一個個都滿頭大汗,頭發淩亂,造型各有各的狂放不羁。
尤其是顧檐聲,他皮膚薄,顔色容易上臉,剛跟蕭馳煥打了一架——主要是他單方面毆打蕭馳煥,此時更是從額頭一路紅到鎖骨,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領口歪七扭八,脖子上甚至還有幾道莫名其妙的撓痕,活像跟誰在花田裡犯了錯似的。
此時,顧檐聲正隔着人山人海精準地用眼睛瞄準了蕭馳煥,似乎試圖用眼神殺死對方,一邊暗暗磨牙。
本來直接回教室挺好的,結果這人非要讨打。
這下好了,被教導主任抓了一個現行,都怪這個大傻子!
蕭馳煥瞥見顧檐聲灼熱地望着自己的圓溜溜的大眼睛,還以為跟他賣萌呢,就朝顧檐聲暧昧地擠了兩下眼睛。
顧檐聲:“……”
喵的,看着這傻樣兒就來氣!
教導主任警惕地左右看看他倆,把桌子拍得震天響:“當着我的面還敢眉來眼去?請問我是死的嗎?啊?”
“赫老師,您語文不及格,亂用成語!”岑修竹勇猛果敢地指出了老師的錯誤。
他明明看見蕭老狗又在挑釁他們!怎麼能說成是眉來眼去呢?太晦氣了!
教導主任倒吸一口氣,頓時有點呼吸不順,他捂着胸口,皮笑肉不笑道:“你語文成績好,那你說說看呢?”
岑修竹一點不謙虛,還真評上了:“他倆這明明就是仇深似海!”
原本正聽得昏昏欲睡的禹洪淼一個鯉魚打挺站直身體,像是開啟了什麼神奇的開關,下意識接道:“海……海闊天空。”
馮萌緊跟其後:“空前絕後。”
顧檐聲:“後來居上。”
蕭馳煥:“上下一心。”
胡嘯天:“心急如火。”
潘鐵心:“火樹銀花。”
勤武焱:“花天酒地。”
最後一個人說完,八個人齊刷刷将腦袋轉向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眉心一跳,下意識摸了摸光溜溜的頭頂。
看什麼看?沒見過這麼标準的地中海嗎?
勤武焱善意提醒:“赫老師,該您了。”
教導主任:“?”
馮萌散發着綠茶的芳香:“赫老師,您怎麼不接啊,是不會嗎?”
教導主任:“??”
蕭馳煥:“這麼簡單都不會,要不要我提示您一下啊?”
教導主任:“???”
你們擱他這兒玩兒成語接龍呢?
教導主任隻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發黑,胸悶氣短得似乎快要撅過去,要是再繼續讓這群活閻王待下去,恐命不久矣。
他深吸一口氣,怒吼:“都給我滾出去!”
一行人連蹦帶跳地蹿了出去,嬉皮笑臉得像是大鬧完天宮的猴兒。
辦公室裡,教導主任把人趕走了才想起來還有重要的話沒說,連忙追出門外,對着那群潑猴兒的背影咬牙切齒地喊道:“給我滾回來!我還沒說完!”
蕭馳煥忍不住回過頭,深深地看了教導主任一眼,眼中似有千言萬語,最後也不過化作一聲百轉千回的歎息:“赫老師,人生在世,有些遺憾是正常的 ,滾出去的學生潑出去的水,我們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顧檐聲朝辦公室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彎腰鞠了一個躬:“生為學生,我很抱歉。”
教導主任:“……”
一群人眨眼就跑得沒影了,旁邊默默待機了半天的幾個學生總算能進辦公室送資料了。
“赫老師今天氣色真好,和我中午吃的豬肝一個色号呢!”
“赫老師,我可以問您個問題嗎?您可能會有點生氣,就是說,您真的不知道花天酒地後面接什麼嗎?”
“糟了,赫老師在翻白眼,看起來好像是快要死了!”
……
最後,教導主任要求當天所有打架鬧事的人一起去超市給老闆當面道歉,把當時掉在地上的貨品都買下來,幫超市打掃一周衛生,同時每人還有寫一份三千字檢讨,周一去升旗台上面讀。
馮萌對這個懲罰還挺滿意:“太好了,終于有正大光明買零食的理由了!我這就去找我媽要零花錢!”
禹洪淼突然來了一個馊主意:“诶,這是不是說明,下次我們什麼時候還想吃零食,就去砸超市就可以了?”
顧檐聲無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如果你想試試三萬字的檢讨以及爸媽混合雙打的話。”
禹洪淼吓得渾身的肉一抖,搓了搓自己發寒的手臂,連連搖頭:“那還是算了,零食還是得有命才能吃。”
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顧檐聲讓室友們先去超市把東西買下來,回來再平攤。
至于他自己……
他現在十分、非常、無比急切地需要回宿舍洗一個頭!
赫爾退剛才唠叨了半個多小時,顧檐聲感覺自己都快被蕭馳煥的臭味腌制入味了,天知道他差點兒死在辦公室裡!
結果回去的路上,顧檐聲又被某個讨人嫌的聲音叫住了。
“顧檐聲,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顧檐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計,悄悄把一根手指豎在了自己兩眼之間。
蕭馳煥從後面跑上來,氣喘籲籲地将一隻手搭在了顧檐聲的肩膀上,緩緩轉過顧檐聲的臉。
下一秒,蕭馳煥就對上了一張長着鬥雞眼、流着口水的癡傻的臉。
顧檐聲:“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卧槽!”蕭馳煥驚恐地松開手。
顧檐聲趕緊趁機将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
“……”蕭馳煥大為震撼!
顧檐聲居然甯願當個傻子,都不願意跟他說句話!
好好好,這麼對他是吧?
當誰想跟他說話似的。
哼。
……
當晚夜裡,淩晨兩點,男寝裡鼾聲震天。
蕭馳煥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在黑暗裡蓦地睜開一雙清明的眼睛,眼珠晶亮如星子。
他沒急着起身,而是先用手臂撐着身子,翹着腦袋,仔細聽了聽寝室裡的聲音,确定室友們都睡熟了,這才悄悄爬下床,打開窗戶,踩着搖搖欲墜的空調外機,翻進了隔壁寝室的窗戶。
從頭到尾的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在上演什麼特工片一樣自然,一看就是翻窗戶的老前輩了。
蕭馳煥其實從來沒有來過顧檐聲的寝室,也不知道顧檐聲的床在哪裡,但他仍然一眼就鎖定了靠窗的上鋪挂着的薄荷綠的床簾。
除了他家仙兒,他想不到還有哪個男生會活得這麼精緻。
更别說,那是顧檐聲最喜歡的顔色。
唉,要不說還得是他呢。
他敢說,就連顧檐聲本人對自己的了解程度都不一定比得上他。
蕭馳煥偷偷摸摸地爬上梯子,輕手輕腳地掀開了床簾。
面前是一坨黑乎乎的人影,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但都黑成一坨了,還能這麼好看的,肯定是他家聲聲沒錯了!
蕭馳煥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躺在了少年身邊,然後偷感十足地悄悄用手臂環住了少年的腰,将鼻子埋在少年的後脖頸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鼻腔裡瞬間充滿了少年幹淨清爽的檸檬味兒沐浴露的香氣,好聞得令人安心。
現在明明是淩晨,蕭馳煥卻覺得如清晨初醒般神清氣爽,整個人從身到心都像被聖水洗滌了一番一樣,就差原地升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