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想說徐二父母對他不太公平,徐二對此有所怨言。
可仔細一想,這世間以孝為先,大多男子都聽不得外人說父母的壞話,哪怕是徐二私下與她抱怨也說得遮遮掩掩。
她便換了個說法。
杜惜晴:“夫君他自是想證明自身,這難道不是上進心?”
謝大人忽地一眨眼,那笑意似乎又深了些。
“确實如此。”
一連兩次接住她的話頭,又令杜惜晴頓感奇怪。
這般一壓一松,倒就真如那吃飽的老虎逗弄獵物了。
一時間,杜惜晴便真有些騎虎難下。
她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家中生意大多由大哥操持,夫君無處下手,又嘴笨不會說些讨人歡喜的話,奴家便想着為何非要去走家中老路,既然家中生意無法插手,不如找找新的買賣?”
謝大人這次倒沒順着她的話說,而是反問了一句。
“私鹽買賣?清陽确有一塊鹽池,是買賣的好去處。”
還真是懷疑她慫恿徐二做的私鹽買賣。
雖說她真這麼做過,可嘴上卻不能答應。
杜惜晴大驚失色。
“大人,奴家不過一介婦人,何德何能左右夫君的想法?奴家本想着清陽臍橙味美,也是……”
說着,她眼中開始落淚。
“也是一樁好買賣,沒想到……他竟是如此迫切,非要做出一番事業好讓家裡人看看。”
她目光落在地上血迹斑斑的白布上,似是痛心又似是無奈地喊了一聲。
“夫君……你糊塗啊。”
杜惜晴哭得十分真情實感。
因為她清楚,這好日子是到頭了。
可哭着哭着,便聽到謝大人笑道。
“徐二有點倒是沒說錯。”
杜惜晴挂淚擡頭。
謝大人:“夫人當真是能言善辯。”
他們見過?
杜惜晴心中巨震,猶如升起滔天巨浪。
那些大人們審訊犯人會見面,是常事,可大人與犯人絕不會談及家中妻子。
這謝大人究竟與徐二究竟是什麼關系?徐二這蠢物到底與他說了什麼?
這麼一想,杜惜晴險些沒控住神情。
見她如此表現,這位謝大人竟是笑出了聲。
“夫人此番神态卻與徐二說得有些不同。”
杜惜晴不再出聲,臉上泛冷,那是淚都幹在了臉上。
謝大人:“先前我應了一樁差事,來這清陽走一遭,查查鹽商的買賣。”
他語調輕緩,夾着笑意,似是在說一件趣事。
“途中無聊,便想着找些樂子,恰好遇見一鹽商,這人姓徐。”
說罷,他停頓片刻,目光投射而來,杜惜晴垂頭閃避。
謝大人:“此人頗有意思,學問不精,可吃喝玩樂卻懂得許多,若是問些生意上的事,也能說出一二,可要是細問,卻又糊裡糊塗,說不明白。”
杜惜晴沒有擡頭,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覺到,謝大人正在看她。
謝大人:“就是這樣的人,摸清了鹽池的位置,又打通了當地官府的關系,着實是令我有些費解。”
杜惜晴目光正落在他的腰間,隻見他單手搭在刀柄上,食指輕輕在刀柄上點了點。
謝大人:“這應該是有人在背後指點。”
蠢貨啊,蠢貨!
杜惜晴倒吸一口氣,閉上了眼,不再去看地上的白布。
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
杜惜晴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睜開了眼,便看到一頭戴幅巾身着深衣的男子站在謝大人身旁,正低眉垂眼的與謝大人說話。
杜惜晴多看了這深衣男人幾眼。
是因為深衣大多是在冠禮、祭祀的場合出現,日常卻是少見。
也不知是說了什麼,謝大人瞥了他一眼,接着意味深長地看向杜惜晴。
“有位忠仆想要與夫人一見,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雖是疑問,但沒有給杜惜晴回答的餘地。
緊接着,她聽到了一聲。
“小姐!”
這一道女聲震的她心中一顫,杜惜晴想也沒想的回頭。
便見一道翠綠的身影撲了過來,還沒近身便被身後的士兵給拽了回去。
是蓮蓬,她的婢女。
蓮蓬怎會在這裡?
杜惜晴一愣,恰與蓮蓬對上視線。
也不知是她跪在地上的姿态令蓮蓬産生何種聯想,杜惜晴就看着她眼中忽的盈滿淚水,撲倒在了謝大人的腳下,一連磕了幾個響頭,哭喊着便要出聲。
“大人,我家小姐冤枉……”
杜惜晴怒喝:“蓮蓬!”
那倒在地上身首分離的屍身還未涼透,也不知這姓謝的殺胚還會不會再度發癫殺人?
但在怒喝出聲後,杜惜晴猛然回神,立馬俯身求饒道。
“大人饒命,奴家婢女不懂禮數……”
“我令人捉夫人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兩人為夫人出頭求情。”
謝大人仍是在笑。
“夫人手段了得。”
杜惜晴卻是動也不敢動。
謝大人:“我見你對你那婢女,也不全是虛情假意。”
杜惜晴餘光見他手掌拍打刀鞘。
謝大人:“可惜了,徐二此人不太聰明,平時嘴上也是夫人長夫人短,最常說的便是,夫人待他用情之深,可謂是情深義重。”
杜惜晴沒有說話,這位謝大人似乎也并不想聽到她的回話。
謝大人:“我心中在想,能有多深?便将他剁碎于夫人一看。”
說罷,又是輕笑一聲。
“如今一看夫人反應,徐二怕是連一個婢女都比不上。”
杜惜晴閉上眼,有淚從眼角滑落。
謝大人:“甚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