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晴腦中空白。
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說話行事。
但慌亂不過一瞬,她便逐漸冷靜下來。
這般絕境她從前遇過不少,但卻從未将她打倒過。
杜惜晴直起身體,汗水不知何時打濕了衣衫,令她打了個寒顫。
“大人……”
說話的同時,她雙眸定在謝大人的臉上。
從剛才到現在,他便與她一問一答,明明什麼都調查的清清楚楚,卻非要這麼一點一點聽她狡辯,最終将她逼進絕境。
并且,樂在其中。
或許他喜歡的便是這種逼迫?
杜惜晴想了想,說道。
“奴家是真的不知。”
謝大人一側的眉頭擡起,臉上笑意散了些許,似是不悅。
可他卻沒有說話,隻是望着她。
這反應與她所想不同。
杜惜晴心口突突直跳。
是她想錯了嗎?
謝大人忽然又一笑。
“夫人這是在……察言觀色?”
見他這般表現,杜惜晴就知道,她又被耍了一道。
這人性子好生惡劣,杜惜晴心想。
該如何做呢?
杜惜晴想了許多,在徐二這件事上,他對她應是有了一定的決斷。
說再多可能都無用。
那便不能再繼續于徐二這事上糾纏。
杜惜晴垂下眼,看向了他的腰間,想着從他身上搜尋些蛛絲馬迹。
她能活到現在,就是靠着這份觀察。
這位謝大人似乎很鐘意這把刀,一直都在磨蹭刀柄。
刀法也是驚人,一刀便将人分成了兩塊……
這等力氣,這等刀法。
不知這刀下亡魂有多少?
杜惜晴想到了許多。
他是武官,說不準,還是上過戰場的将領。
這類人會有家國情懷嗎?
那……對于嘗過戰亂之苦的百姓會有多少憐憫呢?
謝大人見她不說話也不催促,仿佛是在欣賞她的掙紮之态。
杜惜晴仰起頭,接上了他先前的問話。
“大人,若是不會察言觀色,是活不下去的。”
謝大人笑意未收,眼皮都未多擡,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
杜惜晴眼眶微痛,這是哭多了。
“奴家娘家在靈州。”
她這一句剛出口便見到謝大人一怔。
難不成他就是靈州失守的将領?
杜惜晴目光掃過他俊秀的臉龐,以及束發。
這位大人怕是冠禮的年紀都沒到,靈州失守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他那會兒估摸着還是個小童子。
為何會對靈州有所反應?
杜惜晴腦中想着,嘴上卻沒停。
說到此處,她故意歎出了聲,配以憂愁的神色。
雖說有幾分是裝,但憂愁之情卻不是假,她是真沒了娘家。
杜惜晴:“如今卻是不能叫靈州了,被夷人打下後,改作了西平。”
她這一句剛出口,就見到謝大人身後身穿铠甲的軍士齊齊擡頭,臉上似有怒色閃過,可随即看向她的神色似有些許動容。
這靈州就是神州人的一塊心病。
杜惜晴曾聽徐二講過朝中局勢,對此他也是憤憤不平。
神州古往今來幾代朝代更疊,鮮少出現夷人攻打進内陸的情景。
可偏偏這内陸的天湖之城靈州就這麼被夷人奪了過去。
追根溯源,還是當今聖上奪位不正,又疑神疑鬼,竟是将朝中武将或貶或殺了大半,才導緻了後來幾乎無人可用的地步。
要不是那謝大和謝小兩位父子将軍,夷人都要打到京城。
杜惜晴回神,即便有些事情過去了,但一旦想起,仍舊會感到不痛快。
“奴家一路逃難,家中父親……”
說到此處,她喘了幾口氣。
“也沒能挺過來,好不容易逃到了清陽,才算是有了一個落腳處。”
杜惜晴說到此處也有些哽咽。
“公婆又瞧不上奴家,偶有口角,便讓奴家滾回娘家去……”
“可奴家……哪還有娘家可回?”
杜惜晴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就等着謝大人再說上一兩句,随後見招拆招,看能否博取些許憐憫。
可她剛含淚望去,忽見謝大人眨了下眼,眼眸似是不經意地向一側偏了一下。
雖面上沒有太大的神情變化,可看着,就像是躲開了她的目光。
這番眼眸偏動隻是一瞬,他便恢複了原本帶笑的模樣。
但杜惜晴卻猛然明白。
她說對了話。
“罷了。”
謝大人垂眼,低聲笑了笑,沖着身後的軍士揮了揮手。
“送夫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