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晴仰頭,望着謝大人。
她明白,若是錯過此次良機。
她這一生,估摸是不會再見到如此高不可攀的大樹了。
杜惜晴緩緩跪下,雙手撐地,彎腰将額頭抵在地面上,輕聲道。
“奴家願為大人赴湯蹈火。”
聽到她此番表态,謝大人并未說些什麼,而是轉過身,往湖的另一側走去。
杜惜晴立即從地上爬起,緊跟其後。
這宅邸俨然成了一個火場,從後院燒到前院,一眼望去全是大火,隻有那些院牆是石頭做的,沒能燒起來。
謝大人走向院牆,也不知他是如何發力,隻見人猶如飛鳥般輕飄飄的飛起,在牆上輕點一下,便再往上飛了一截,落在了牆頂。
杜惜晴聚精會神地看着,見他衣角未動,唯有腰上的環佩,左右輕輕一晃。
直至此刻,杜惜晴才隐隐意會到何為武功。
當真是重也重得,輕也輕得。
謝大人跳的是賞心悅目,可換到杜惜晴這邊,卻令她犯了難。
她往後退了幾步,掀起裙擺,這種高度她肯定是跳不上去,隻能跑起來借些力。
就是想着好,可身體卻不受擺布,臨近了一腳蹬在牆上沒借到力不說,還将自己給蹬了出去。
“夫人還是抓住這個吧。”
一根長弓從上遞了下來。
杜惜晴擡頭,見他略微躬身,神色在這火光籠罩下發暖,似是溫和了不少。
她猶豫片刻,抓上了弓身。
下一刻,她便被提了起來。
以往是看他砍人射人的,沒有太大實感,這會兒被他輕飄飄地提起,那般輕松随意的姿态,像是她不比那花籃重上多上。
可惜杜惜晴沒有他的力氣,隻是抓着弓被提到一半便失了力,一手抓着都往下滑,眼見着人就要滑着抓不住,忽地眼前一黑,一條黑色的寬袖垂落,謝大人伸出了手。
杜惜晴也跟着伸出手,可兩人雙手交錯間,原以為他會抓手,卻見到他往下一壓,揪住她的袖子。
杜惜晴就這麼被拉了上來,剛把她提到牆上,他便一連退了好幾步,似是不願和她靠得太近般。
若此嫌棄排斥的作态,令杜惜晴心中略有不快。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杜惜晴目光偏向一側。
這一眼,便瞧見牆下圍滿了人。
這些人身披铠甲,排列齊整,手中的弓弦拉滿,齊齊朝向杜惜晴。
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就朝謝大人望去。
謝大人垂眼向人群望去,杜惜晴便看到那些軍士齊齊收弓。
除卻收弓時嘩啦啦的響聲,整隻隊伍都極為安靜。
這便是權嗎?
杜惜晴想。
“謝大人。”
牆下忽地傳來一聲。
杜惜晴随聲望去,看見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這臉長得平淡,被一身灰衣襯得更是平平無奇。
杜惜晴思索片刻,便想起眼前這男子是先前衙門裡見到的深衣男人。
“可需将此女帶下去審問?”
男人目光從她身上掃過,雖說的是她,身體卻是朝向謝大人。
謝大人瞥他一眼,眉頭微挑。
“是真為了審訊,還是為了其他?”
男人卻像是不敢與他對視般轉開視線,額上也冒出了一層汗珠。
“……不敢。”
謝大人笑了一聲,從牆上跳下,這一落猶如鴻毛落地,一點聲響也無。
杜惜晴倒也想像她這般輕易,奈何身體跟不上,所幸這牆上沒有砌瓦,能供她抓手,搖搖晃晃的也能從牆上爬下來。
就是這謝大人未免也太不會憐香惜玉些,竟是一把手都不搭,就在一旁看着。
等她站穩,他一擡手,那些整齊排列的軍士才散開,四散着拿水桶去救火。
而那男人一連看了她好幾眼,即便是看也是偷偷摸摸的。
他似是猶豫,但最後轉身拎起了木桶離去了。
謝大人笑了一聲。
杜惜晴收回視線。
這男人可真有意思,看着像是不服謝大人,可又不敢與謝大人正面對上。
不過普天之下,這樣的男人多了去。
可奇怪就奇怪在,在場諸人皆不敢與謝大人對抗,這人雖不敢正面反抗,卻隐隐透着些許不服的意思。
而以謝大人的脾氣,竟能留這樣的人在身側。
這就有點意思了。
謝大人:“夫人是在想我為何會容下此人?”
杜惜晴一怔,垂眼不敢看他。
謝大人:“此人姓李,自認清流,不與旁人同流合污,夫人不妨猜一猜,将這樣的人插進我的身側是何緣故?”
杜惜晴低頭不語,但見他平時行事頗有種無法無天之感,可他偏偏又不是皇帝,便能隐隐猜到一些。
“此人來到此處,自是來約束我這污流的。”
謝大人也不管她是否回答,或許他這般的人,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謝大人:“可惜了,此人拿捏旁人的七寸,還沒夫人拿捏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