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惜晴盯着謝大人。
她全神貫注,不敢錯過他臉上的一絲變化。
謝祈安似乎是愣住了。
他皺緊的眉頭漸漸松開,眼中似有水霧,可定睛一看,卻又像是沒有。
那原先搭在刀柄上的手垂在一側,連帶着肩膀也一并垂了下來。
“你……”
他吐出了一聲氣音,聲線輕的仿若随時能被風吹散般。
“會有孤獨的時候嗎?”
終于,終于是向她袒露了心聲。
杜惜晴:“時常會有。”
“譬如過年。”杜惜晴說,“桌上都是旁人喜歡吃的,談的也是旁人的事,坐着的都是旁人的親人,這麼多人,這麼熱鬧,卻無一人願意聽我說話。”
杜惜晴:“我覺得很孤獨。”
謝祈安看着她,久久得看着。
杜惜晴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不由地思索是否不小心說錯了話。
接着,她聽到謝祈安笑了一聲。
“可笑至極。”
他雖是笑,可眼中卻無笑意。
“無人聽我說話……”
謝祈安看向了地上的紙團。
“到頭來,竟是隻有你。”
他看着杜惜晴,自嘲似的笑了幾聲。
“與我說話。”
杜惜晴見他狀态不對,便閉緊了嘴,沒有出聲。
直到聽他笑聲漸止,才開口。
“……大人?”
“罷了。”
謝祈安後退了幾步,帶着些許踉跄的走向僅剩的石椅,坐了下來。
“你換個住處。”
杜惜晴一頓。
卻見謝祈安閉上了眼。
“住的離我近些。”
謝祈安:“夫人說的話可真是動聽啊。”
一旦這些大人物做了決定,下面的仆從們反應極快。
天都沒黑下來,她的行李就被收拾好送進了新的卧房裡。
新卧房在花園内。
原先應該是種蘭花的地方,屋頂鑲嵌了不少琉璃瓦,門口還挂了個牌匾,上書蘭房二字。
房前還有一塊苗圃,種了些姹紫嫣紅的,杜惜晴叫不出名字的花。
而蘭房一分為二。
右邊是她現在住的,左邊則是謝大人的。
貼得這麼近是杜惜晴沒料想到的。
但能有如此進展對她也是一件好事。
可還沒等她同謝大人再多說幾句話,又是一連幾日的見不到人。
杜惜晴想着再找侍女們打聽打聽,卻發現侍女對她的态度有了不同。
雖說明面上表現的不太明顯。
可她一湊近,本聚成一團聊天的侍女猛地散開,亦或是聊的好好的,見到她就忽地止住話頭。
杜惜晴大抵能夠猜到原因。
因為謝大人。
于是,她攔下了黃鹂。
黃鹂一手叉腰,氣得滿臉通紅。
“你還有臉來找我,你先前對我那般熱情就是為了從我嘴裡套話,好搭上大人吧?”
果然。
杜惜晴道:“是,我對不住你。”
黃鹂卻是白她一眼,像是與她多說一句都不情願。
杜惜晴繼續道:“可我别無選擇。”
黃鹂腳步一頓,怒道。
“你怎麼别無選擇,我看你把我耍的團團轉。”
杜惜晴:“姑娘以後有什麼打算?”
黃鹂被她這個風牛馬不相及的話問的一愣,但還是回道。
“聽家中安排尋個好人嫁了……”
話說到一半,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了杜惜晴。
“你……”
杜惜晴:“我沒有家人,沒有退路,若是不搭上大人,那我又能去哪兒呢?”
黃鹂嘴唇一動,低下頭。
“我說不過你,她們都說你這個人最會花言巧語,騙的人心軟。”
杜惜晴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個布袋遞給了黃鹂。
“是是是,我不是什麼好人,這就給你賠不是了。”
黃鹂一臉莫名接過布袋,拉開一看,一隻金钗冒出個頭。
“這這這……你是哪來的?”
杜惜晴:“是我先頭丈夫送的,對不住。”
黃鹂抿了抿嘴,一手捧着着布袋似是想送回來,另一隻手卻捏着緊緊的。
“你這人……”
到底還是孩子。
杜惜晴心想。
杜惜晴:“我這人在泥裡摸爬滾打,也隻學會了這些東西,但好壞我是清楚的,姑娘的好我是見着了,也隻能用這些俗物報答。”
黃鹂卻是看着她,神色有些複雜。
“……大人并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