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違日久,拳念殊殷。(注1)
寫下這一句後,提起的筆尖頓住,直至一滴墨汁落下,在紙上暈開。
謝祈安漸漸回神。
他将信紙撕下,揉成一團抛擲一邊。
而書案周遭已圍滿了這樣的紙團。
每逢要寫信寄回家中時,便總是這般躊躇不決。
他約摸能想到胞姐收到信時的神态,也能料想到胞姐寄來的回信中會寫的内容。
總歸而言,是說不通的。
無論說些什麼,寫些什麼,皆是不認同。
久而久之,這下筆便不知是能寫些什麼了。
謝祈安長歎一聲,将筆放到一側。
他心中煩躁,起身在書案前來回踱步幾步,燥意愈盛。
便如往昔般,他從牆上取了弓箭,準備去郊外獵上幾隻,好來發洩心中的燥意。
剛跨出門檻,便見一團火紅闖入眼簾。
一隻紅狐狸正藏于木柱之後,應是在偷偷看他,可惜毛尾太過蓬松,藏得了頭卻藏不了尾。
到底是畜牲,還是沒人聰明。
這麼想着,他不自覺的扭頭往一側看去。
另一側的蘭房大門緊閉,眼看着日上三竿,她還沒醒。
隻看了一眼,謝祈安便收回了視線,去了馬廄。
他不喜太多人跟着,也習慣這般獨來獨往。
可今日卻不知是怎麼一回事,煩心事是一件接着一件來。
李遮半路将他攔了下來。
是否是他近來表現的過于溫和,以至于誰都敢将他攔下?
李遮兩手一攏,向他彎腰鞠躬道。
“公子,可否聽我一言。”
謝祈安不耐道:“長話短說。”
李遮:“徐杜氏,此女心機深沉,公子莫要被其所惑啊!”
徐杜氏?
謝祈安怔了一怔,意識到他是在說杜惜晴。
李遮:“公子先前派人去查探,應是清楚此女兩任丈夫與她成婚後全都性格大變,第一任丈夫乃是一獵戶,怎能不知猛獸兇險,竟還寒冬臘月深入山中捕虎,第二任便是這徐二,公子也見過,此等唯唯諾諾一人,怎就做了私鹽……”
說到此處,李遮一停頓。
“此等要掉頭之事,便是此女被公子接入府中不過半月,我找仆人一問,竟不少人說起了她的好話,此女蠱惑人心手段十分了得啊。”
聽到這裡,謝祈安笑道。
“我随我父征戰多年,不知見過多少探子,那真真假假的軍情也不知聽了多少,他們都騙不了我,更何況一小小婦人?”
李遮一愣,嘴裡喃喃道。
“公子……色令智昏啊。”
聽及此處,謝祈安心中鄙夷更甚。
在他眼中,這人不就是長着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還能有什麼區别。
“我看你還少去青樓。”
到底是被纏得煩了,謝祈安開口繼續道。
“你也太過自作聰明,背後做些事真以為我不知曉?”
謝祈安正想說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尋常他便是如此說得模糊些,讓人回去猜,去想,是哪兒洩露了消息,接着将身邊人全都懷疑一遭。
這樣一來,就能将李遮好好折磨一番。
可他腦中忽地閃過杜惜晴的臉。
這李遮心胸狹小,也不算蠢笨,更是媚上欺下。
若是說得模糊了,隻怕這小人便要開始欺辱老弱婦孺了。
不知怎麼的,他話音一轉,說出口的話便變了。
“你與我二叔私下聯絡……”
“公子!”
李遮叫了一聲,一時沒站穩,晃動了幾下,直接跪趴在地上。
“……是我,是我逾越了。”
謝祈安笑道。
“那便滾吧。”
打發走了李遮,謝祈安心中更是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