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叫了我小姐。”
也許就是讨好的話,見蓮蓬這樣叫,他們也便學着叫。
杜惜晴:“……真就鬼迷心竅,就把他們放了。”
謝祈安:“夫人的第一任丈夫為何要在寒冬進山?”
杜惜晴一驚:“大人為何要問這些?”
“夫人這麼急匆匆跑來與我說那玩雜耍的事,便是怕我弄清你心中想些什麼東西吧。”
說着,謝祈安笑了笑。
“夫人想聽我的心裡話,那我也要聽聽夫人的心裡話。”
杜惜晴垂頭。
“奴家這等低賤之人,心中所想何足挂齒。”
謝祈安:“在查徐二時,我也令人查了查夫人的第一任丈夫。”
鄭興大,這便是杜惜晴第一任丈夫。
當時她從靈州一路逃難,逃到清陽的一個村子裡。
謝祈安:“夫人貌美,想來在村中受了不少委屈。”
這亂世之中,貌美并不是件好事。
逃難途中她一直餓着,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的村子,吃喝好了些,身上便有了肉,這模樣便顯了出來。
杜惜晴心知瞞不過,便也自暴自棄的說了起來。
“村裡有兩個潑皮無賴,總是糾纏我,是鄭興大幫我打發了。”
一開始杜惜晴十分感激。
可無利不起早,這鄭興大也是有所圖的。
杜惜晴:“我一孤女,在外無依無靠。”
更何況這鄭興大長得算是不錯,算得上是七尺男兒,打獵也是一把好手,再加上那村中媒婆一撮合。
杜惜晴:“他說要對我好的,要事事聽我話。”
謝祈安:“他騙了你。”
“是啊。”
杜惜晴心知她不該說這麼多,可不知怎麼的,那些她原以為忘記了,不再想的畫面從腦中一一浮現。
寒冬臘月洗衣被凍傷的手,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飯菜。
她要照顧公婆,還要侍奉丈夫。
杜惜晴:“每逢我與公婆有争吵,他從不為我說話,哪怕一次。”
更可笑的是,她這日子和村中其餘婦人比起來,竟算是好的。
杜惜晴:“村中的婦人都勸我,說和她們家那口子比起來,他至少會将賺來的錢全都給我,也不會打我。”
久而久之的,杜惜晴也想着要不如就這樣罷了。
可偏偏,村裡來了貴人。
“鄭興大冬日進山,是你的主意嗎?”
謝祈安問道。
杜惜晴猛然驚醒,她下意識的辯解起來,這反應似乎都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不……不,我當時聽他們說村裡來了貴人,貴人想要打虎,我就想着投其所好……告訴了鄭興大。”
謝祈安:“你便是這樣騙他嗎?”
這樣當然不夠。
她心知那捉虎兇險,更知那冬日的餓虎會因饑餓愈發兇狠,鄭興大自然也清楚。
所以她告訴鄭興大,若是捕了虎,讨了貴人開心,定是榮華富貴都有,也能為他們孩子鋪好前路。
是的,她騙了鄭興大。
說她有了。
杜惜晴:“大人,那村中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我想着要是鄭興大捉了虎,讨了貴人開心,那榮華富貴不就都有了嗎?”
謝祈安:“夫人能說說你看到鄭興大的屍首是什麼滋味嗎?”
杜惜晴一怔,以往很多事她都記不清了,唯獨這個卻還記着。
那鄭興大進山後,她便有些害怕,興許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還有些痛苦。
如此這般,等了許久,從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
她便再也忍不住,也進了山裡。
直至現在,杜惜晴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也要進山。
于是,她見着了鄭興大的屍首,已經被吃了一大半了。
那是怎樣的滋味?
杜惜晴眨了眨眼,眼中有淚在彙聚。
“奴家害怕……還很難過……”
怎麼不害怕,被撕咬的稀爛的肉,腸肉淌了一地。
她本該感到難過的,這可是她的丈夫。
但杜惜晴卻松了一口氣,心中似有塊石頭落了地。
終于……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