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垂落，唯剩的那點光亮，更像是白晝與黑夜擦肩時濺出的火星。

A大南門的咖啡店裡，等位的學生貼着玻璃窗排成長隊，手機屏的光在女生臉上明明滅滅。

"1101，生椰拿鐵好了。”方姚将咖啡放到了取餐台上，連頭都沒擡一下。

“你家這冰塊不要錢啊，大冬天給我放這麼多。”

方姚在抱怨聲中擡頭，巧了，抱怨冰塊多的不是别人，正是中午一起吃過飯的鄭浩澤。

鄭浩澤看見她，怔了一下：“是你啊，真巧。”他晃了晃手裡的咖啡：“下回記得給我少放點冰塊。”

“好，同學今天店裡有活動，第二杯半價，超劃算，第二杯我給你少放冰塊。”後面那句，方姚特意壓着聲說的。

可能是出于某種愧疚，鄭浩澤再出門時，真端了兩杯咖啡，見姜賀長腿一支，懶散靠在咖啡廳外面的椅子上，棒球帽檐被他壓得很低。

姜賀旁邊站了兩位女同學，說裡面沒位置了，問他能坐對面拼個桌嗎？

姜賀收起長腿，起身把位置讓給了兩位女生。

“謝謝。”長發女生見姜賀要走，張口還想說點什麼，鄭浩澤趕緊上前打斷，想将咖啡塞到姜賀手裡：“快拿着，冰死我了。”

“你好……能加個微信嗎？”鄭浩澤阻斷失敗，長發美女的聲音和他同時響起。

姜賀沒理會長發女生的微信邀請，手沒從兜裡拿出來，眼皮都沒擡一下：“有病？”

“什麼？”長發美女誤會了。

鄭浩澤連忙解釋：“美女别誤會哈，罵我呢，他手機屏碎了，加不了微信。”

長發美女顯然不信，瞪了姜賀背影一眼，小聲罵了句：“有病！”這是肯定句。

看着美女走遠的背影，鄭浩澤嘴角抽動，沖着姜賀沒好氣道：“知道少爺您矯情，不喝冰的隻喝熱的，我自己喝。”兩杯被他各嘬了一口。

“賤不賤？”姜賀哼的一聲。

“有你賤？要不是因為你缺德，我他媽能買兩杯咖啡嗎！”鄭浩澤氣得輪換着喝，牙冰的直打顫：“話說你怎麼還不換屏？都碎成那德行了。”

“等賠償。”姜賀語氣淡淡的，眼睛盯着咖啡店門口。

“帥哥等一下，你第二杯是不是……忘付款了？”方姚對賬時才發現少鄭浩澤第二杯忘付錢了，趕緊追出去要賬，在門口看到姜賀那一刻，她磕巴了幾秒。

在姜賀的注視下，方姚硬着頭皮走過去，對鄭浩澤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卧槽我忘了，轉你微信上，你幫我付了吧，我就不進去了，丢臉。”鄭浩澤手機都拿出來了，才發現手機剩百分之一的電量，沒有支撐到加方姚微信那步，就滅了。

兩人面面相觑。

“美女，我真不是故意的。”

方姚：……

“我的有電。”姜賀打破了這尴尬的局面，他嘴角微翹，懶懶散散靠在椅子上，擡頭看向方姚時，那眼神裡好像帶着笑，方姚總感覺他那眼神像在逗弄人。

方姚又想起了手機裡那張被她拍的有些模糊的照片。

“加嗎？”姜賀說話時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方姚，喉結漫不經心地滑動，聲音裡夾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時間像突然靜止了似的，方姚在開口與不開口之間，選擇了後者。

方姚避開了他的視線，打開了微信二維碼，讓他掃。

姜賀手機膜沒有換，當一條條裂紋映入到方姚眼前時，她感覺自己耳根子有點燙。

這破碎的手機屏像是在時刻提醒着方姚那天的事，她選擇扭頭不看。

“不好意思，屏碎了掃不準，急嗎？”姜賀垂眸，語氣不緊不慢。

他的每一個字，對方姚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他的呼吸就萦繞在耳旁，方姚感覺自己有點分心了。

“……不急。”方姚舉着手機的手有些僵硬，餘光掃視姜賀，見他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你…..”方姚想說掃不上就别掃了，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得了，現在這樣太折磨人了。

但……姜賀都沒主動挑破，自己也沒必要自爆吧？

想到這，方姚暗自吐了口氣：“要不…..别掃了，這杯我請你們吧。”

姜賀聽笑了，收起手機，漫不經心問她：“請他，還是請我？”

方姚下意識擡頭去看，對上那雙眼睛，他眼尾微微下垂，看人時少了幾分冷感。

“一杯，準備讓我們分着喝？”姜賀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你們兩，你喝什麼？”請他一杯咖啡，當陪他手機膜了，這事就翻篇了。

姜賀扯了一下嘴角，下巴點了鄭浩澤那邊一下，淡淡道：“和他一樣吧。”

“好。”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人家有男朋友這事嗎。”趁着方姚去買咖啡的功夫。鄭浩澤小聲警告姜賀。

“我瞎？”姜賀把手機當核桃一樣在手裡轉動。

鄭浩澤無語：“我瞎！認識你這麼個缺德朋友，以後你再幹缺德事時，别說認識我啊，我怕挨打。”

見方姚出來了，他閉了嘴。

方姚不知道他們兩人剛剛的對話，把咖啡遞給姜賀時，心裡默念，趕緊走吧。

方姚的祈禱好像從來就沒靈過，姜賀接過咖啡，盯着方姚沒說話。

“我臉上有東西？”方姚被他看得有點慌。

姜賀笑了：“看着有些面熟。”

“…..學校就這麼大，以前應該見過吧。”方姚盡量讓自己表現自然一點。

“是嗎？”姜賀盯着她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鄭浩澤在旁邊看不過去了：“走了走了，吃飯去了快餓死了，美女再見哈。”

看着兩人走遠，方姚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