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明年不收了?”
談黛狠狠一皺眉,一般大絲綢商都有穩定的蠶絲來源,做到王氏這種規模的突然收縮蠶絲收購,必有其緣故,然而王韫道可一個字都沒同她提過。
周老漢解釋道:“可不呢,聽他們的人說是王氏要沒錢了。”
路、談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驚訝。
“王氏家大業大,怎麼會突然沒錢呢?”談黛問。
“聽說,”周老漢神神秘秘地壓低了嗓音,“是得罪上面的人了。”
“李知縣?”
周老漢撇撇嘴,“這小老兒就不知道了。我說兩位,”他皺紋堆疊的臉上撐起一個笑容,“明年這絲綢……”
談黛滴水不漏地回答:“我們得回去問問東家。”
“唉,”周老漢有些失望,卻仍道,“也是也是。”
“那我們便不叨擾了。”談黛禮貌地笑道。
周老漢點點頭,作勢送客,沉默已久的路舒卻突然開口。
“老人家,今年南省比往常天寒,這蠶室的保暖您還得多留神,據我所知,北邊的養蠶人多有用泥漿混着碎麻填補牆縫的。還有,這地上您也可以撒些草木灰,省的生黴。”
他說這話時,窗外的雪光映着他的側臉,将那道清瘦的輪廓鍍上一層朦胧的銀邊,顯得格外溫潤而又令人安心信服。他今日又恰穿了一襲青衫,某個瞬間,談黛覺得他倒是很像一枝冬日裡常青的竹。
周老漢愣了一下,随後深深朝路舒施了一禮,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謝公子,今年這天冷得邪乎,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呢,若不是您說給我這法子,怕是明年您二位來收,我也拿不出好蠶絲了。”
“舉手之勞,莫要挂懷。告辭了。”路舒忙将他扶起。
“哎,您二位可要留下吃頓飯?隻是,”他讪讪一笑,“小村子沒什麼像樣的吃食。”
若真留下,隻怕對這位老人而言又是一場破費。
“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我們還有些事要辦。”路舒道。
“那……那我送二位。”
周老漢直将他們送到村口,一路上對着路舒千恩萬謝,又唠叨了好幾遍“明年一定要來”的話。
離了周村,二人默默而行了許久。
路舒見談黛似有心事的樣子,試探着開口:“談姑娘在想什麼?”
“啊?”談黛的目光直直撞在那“青竹”上,忙斂了神情,笑道,“我在想,戶部的堂官可都如路大人般——”
“嗯?”路舒淺笑。
“霁月清風。”
“談姑娘謬贊了,在諸多同僚面前,我自愧不如。”他說着謙虛的話,眼角卻始終噙着笑意。
“隻是,現在看來王氏的處境可能很是危險,可王姐,”談黛歎了口氣,“她什麼都沒同我說。”
難不成王姐當真因她先去找了驚堂嬌、沁娘和露姐而沒有先來見她而同她疏遠了?還是說,她擔心她知道了真相會陷入這場危險?